耐心,只需要天使般的耐心

作者: Andylee | 来源:发表于2018-10-03 13:36 被阅读14次

    如果将《大马的逃亡》视为斯文·赫定的猎奇之作,那么可能就会偏离斯文·赫定记录这一经历的本意。对于斯文·赫定而言,《大马的逃亡》不过是其个人经历中的一段而已。而斯文·赫定也无意将此经历作为他个人探险生涯中重要的一笔。

    斯文·赫定在中亚的探险经历翻译成为中文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如果读者能在斯文·赫定的文字中仔细品味的话,一定会更加关注赫定眼中所看到的辽阔之地,而不是聚焦在赫定所遭遇的种种历险。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大马逃亡记》记述的人就好象过客一样,而赫定才是那个最为忠实的观众。从这个意义上讲,赫定是以无比的镇定领略了中亚的风土人情。唯独赫定获得如此之多的观看之道没有别的,正如斯文·赫定回答他的探险何以成功的问题时这样说道:“耐心,只需要天使般的耐心!”。

    这种耐心,在《大马逃亡记》中的文字中展现无遗。只不过读者若是看重这个故事本身时,反而会丧失与赫定天使般的耐心迎面相遇的机会。

    《大马逃亡记》在1935年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出版。现在的译本名为《马仲英逃亡记》,这也是斯文·赫定撰写的个人游记中不多的中译本之一。也就是在这本书中,我才发现赫定所言的天使般的耐心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品质,也同样是赫定终其一生探险生涯中愈来愈炉火纯青的功夫所在。而这才是读者在理解赫定的关键所在。

    如果说读者在斯文·赫定所著的《亚洲腹地旅行八年》中看到的是赫定对于探险的阶段性总结的话,那么在这部总结性陈述中对于“耐心”的演变描述就显得非常轻描淡写。也只有熟悉了赫定的文笔风格之后,我们才会近距离的观察到赫定的“耐心”是如何陪伴他不知疲倦的长途跋涉的。这种“耐心”在《大马逃亡记》中纤细必现,但也必须有掌握了“耐心”的读者才能从中发现。

    如果大致了解斯文·赫定毕生探险的经历,就不能不说中亚对于斯文·赫定而言充满了巨大的诱惑。而斯文·赫定也将其大半生的时间给予了这一幅广阔的土地。斯文·赫定在《大马逃亡记》中记述的是他的重返中亚之旅,这次旅行距离斯文·赫定初次进入中亚已经过去了将近30年,在《亚洲腹地旅行八年》的游记中记述的是1900年至1908年的经历,而在《大马逃亡记》则记述了1924年至1935年科学考察团的经历。那时斯文·赫定已经年届古稀之年。

    如果说在《亚洲腹地八年旅行日记》中我们看到的是年轻冲动的斯文·赫定,那么在《大马逃亡记》中则看到一位充满睿智和冷静的斯文·赫定。这其中的分别还是有赖于斯文·赫定一贯的记录习惯才可以领略。《亚洲腹地八年旅行日记》中的展示应接不暇的苍茫天地,而在《大马逃亡记》中则重点在于纷乱如麻的人和事。这两本著述中唯一没有变化的是斯文·赫定细致的观察习惯。也正是这种观察,得以让读者知道天使般的耐心是如何修成正果的。毫不夸张的说,在1926年至1935年的这一段经历之后所撰写的《大马逃亡记》、《丝绸之路》和《游动的湖泊》应该是斯文·赫定的旅行智慧最为厚重的沉淀。

    1924年至1935年的中亚就像燃烧着的“火药桶”。在老将军杨增新在1928年遇刺之后,中亚的平衡彻底失去了中点。而斯文·赫定也恰恰在这个时候走入了这个“火药桶”。在《大马逃亡记》中斯文·赫定勾勒了截至到1934年春天为止的马仲英战争的局部特征,也就是在这场战争中,斯文·赫定向中亚腹地每前进一步都会不由自主的纠缠在战争中,不论这场战争中最终的获胜的是那一方,对于斯文·赫定来讲,都不会是好事。因为在这场发生在1934年前后的中亚战争中,任何一方都对斯文·赫定抱着深深的敌意和最坏的揣测。而斯文·赫定在《大马逃亡记》中也展示了他个人的处事的魅力。也正是这种魅力,让他得以在不同势力之间穿行而过。我在前文所讲述的斯文·赫定的智慧沉淀就是来自于此。作为一名在中亚游荡多年的旅人来讲,斯文·赫定熟悉的不仅仅是中亚的地理,还有这里的风土。

    不过我更为关注的还是斯文·赫定的“耐心”。在来福枪、败兵、土匪夹杂的道路上,斯文·赫定正是凭借着这种耐心抵达他想去的地方、凝视他想看的戈壁、沙漠和河流。也正是在这本《大马逃亡记》中我们可以全方位的领略斯文·赫定天使般的“耐心”。

    阅读斯文·赫定的中文版游记中比较大的遗憾是地图的缺失,而读者从赫定的记录中可以明确的知道,斯文·赫定从不会轻易的放弃对于一个地域的测量和描绘。不过在中文版中,赫定绘制的地图似乎总是被刻意的回避和省略了。这种遗憾可以通过斯文·赫定的文字弥补一部分。斯文·赫定撰写的游记内容最大的特点就是:精确。这一点在杨镰教授整理赫定的游记中确认无疑。在杨镰教授时隔70年之后再次回到赫定记录的那些宿营地和水泉位置时,其距离误差也不过是十米之远。在《大马逃亡记》中斯文·赫定的细致记录则更近了一步。例如下面这些看似无意的记录:

    一个孤独的人在一个农舍里站着,目不转睛的望着我们,一个牲畜圈里有5头毛驴,外面有20头骆驼在吃草。

    春天临近了,7日夜,气温达到了零下11.3度。

    我们离开归化的时候,有3260加仑汽油,在河西还有2320加仑,到了哈密,还有1900加仑,再又借出去60加仑,所以只剩下1840加仑了。从归化到哈密,我们行程1420公里,每加仑走七八公里。

    2月11日,最低气温是零下7.1度。

    我们走进了它零乱的院子,三条狗、一匹马、一只山羊、一只公鸡和两只绵羊似乎是瞭望墩的全部居民了。

    虽然,我们自从离开哈密后,已经爬到了1200米的高度,但是,气温却仅仅降到了零下3.9度。

    我们这时的所在地为海波270米,我们一共穿行那条小溪17次。

    这些有了具体数字的记录在《大马逃亡记》中随处可见,也是最容易被读者忽略过去的内容,甚至在一次逃离的过程中,斯文·赫定还测量了一条水渠河水的流量和流速。在遭遇飞机轰炸时,斯文·赫定记录了轰炸的大致位置和炸弹爆炸的次数,尽管其中一次投弹的位置距离他躲藏的地方不到一百米远。这也是我在阅读《大马逃亡记》中逐步注意到的内容。也就是在这本书中,斯文·赫定用“精确”一词告诉读者何谓科学考察。在斯文·赫定目光如炬的观察中,他尽可能记录了他所见到的一切,并进行了必要的计算。而且这种习惯并未因自己身处战争之中而作调整。如果读者再仔细一点的会发现,斯文·赫定在记录气温数字时,往往是停留在小数点后一位。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呢?除了耐心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解释。是的,天使般的耐心,才能让一个人始终保持对精确的痴迷。哪怕面对的是一片荒芜之地,他也会测量一下,以及在哪里还有什么其他活物,并精确地数一下。这种习惯精确的习惯在《亚洲腹地八年旅行日记》里记述的那些年头里还有些粗糙,但是到了斯文·赫定七十岁前后,已经成为他得心应手的举动了。我们可以想象,即便面对同一片天地,我们眼中所见到的和斯文·赫定所见所想的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哪怕是一缕沙漠中俩狼的风,斯文·赫定可能都知道它是从哪里飘来的。

    在1924年至1935年期间的斯文·赫定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呢?那些追随他的人因何围绕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呢?我记得在《亚洲腹地八年旅行日记》中曾记述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斯文·赫定的一位旅伴曾这样对他说:“我愿追随您到天的尽头”。初初阅读到这个故事时,可能会认为参杂着个人的情绪在其中,不过在《大马逃亡记》中我们可以重新审视这个故事,就会明白斯文·赫定对于旅行的娴熟不仅仅是勇气,还有智慧。那些追随他的人一定清晰的这一点。斯文·赫定不会轻易的抛下自己的队员。而且跟随斯文·赫定,也同时意味着更大的安全。这一点在斯文·赫定在马仲英的战争的夹缝中如何求存的过程中可以一窥得见。这些有关人情世故的处理,斯文·赫定也同样保持了与科学探险一致的耐心,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他所能面对的局面,并从观众的角度完整了记录这一场纷扰杂乱的战争。

    一次美好的阅读体验并非随时可以遇到。而对于斯文·赫定的理解也会逐步的从壮丽的山川大河上转移到斯文·赫定这个人身上。也只有当阅读从这里开始延伸时,斯文·赫定所记录的辽阔才会重新被我们所认识,在那些看似荒芜的地方,一样生机勃勃和充满了犬牙交错的故事,而要看到这一些,斯文·赫定只是告诉我们了一个最基本的方式:耐心,只需要天使般的耐心。就能看到常人所不能见到的世界。

    不过我也知道,这种耐心并非人人可以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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