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刁民,竟敢假冒顶替状元之身,公然藐视朝廷律法,来人!将此人收押,关入天牢,秋后处决!”
公堂之上,一位身着九品官服的大人呵斥道,怒目相视堂下犯人,威严尽显。
“大人,堂下之人虽为当朝太师远亲,判决还需当心才是!”
在旁的师爷面有异色,俯身过去,在那位大人的侧耳提醒到。
“你此言何意?殊不知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
那位大人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惊得在场所有人屏住呼吸,就连堂下的犯人也头低了三分,之前的轻松掺入了一丝惊恐。
“好! 好! 好!青天大老爷,杀了那个冒牌货!。。。”
“铲奸除恶,好!好!斩了干脆。。。”
戏台下面一阵轰动,传来似雷鸣般的叫好之声,夹杂着掌声,辱骂之声等等
一眼看去,激愤的人群外围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格外扎眼,除了不修边幅的仪容,还有对台上之戏一脸不屑的表情,最后冷笑几声便转身离开。
衣衫褴褛无怨愤,自幼贫寒薄凉命。
学有初成登科举,天地癫狂除贵名。
原来此人名唤谢贵,可眼前这副尊容,倒是有辱其名了。待他走近,只见他披头散发,面带污垢,一对剑眉也被揉得个七零八落,只有那双眼神前一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而后却又如他干瘪的嘴唇,失了光泽。
只见,他手上拿着几个馒头。如同往日一样,他清早便上山砍柴,挑到集市卖掉,换些食物后就回了自己的茅草屋,吹风淋雨。
谁想今日被这台戏撞见,竟勾起了心中波折,虽已时隔多年,只看一眼便如银针扎心,痛楚丝毫不减当年。
谢贵有些许乱了心神,连走路也有些不稳,一路跌跌撞撞,终于缩回到了自己草屋之内。
草屋离集市大概数十里路程,但此处却显得十分僻静,两面环山,周边也没有别的人家。屋内十分简陋,除了一张破旧的四方桌子和两把木凳以外,就只剩一张铺满草的床。
谢贵端坐在桌前,人便傻了,呆了,神思飞了,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原来茅屋的南面墙上还挂了一副字,此时正对着他。
“寒门出贵子,孤胆志凌云。
明春君得意,万花作衣裙。”
那副字的落款为史伯良,此人正是当年谢贵参加科举时的主考官。
“快!快!快啊!抓住那个疯女人…….别让她跑了!”
茅屋外面传来一阵恶狗般叫嚣的声音,谢贵却依然呆坐着,双耳已与人世隔绝。
“为什么?别再追了!别再追……啊!…….”
伴随最后一声凄惨的叫声,那个女人似乎是从某处跌落了下去,这一声凄惨绝望的呼喊似是划破了长空,传入了谢贵的耳中。他立马回过神来,什么也不管,哪怕面容近鬼似妖,直往外面冲了去。
“大人,她好像掉到前面的枯井里去了,井太深,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肯定活不成了!”
“哎,也算是她命该如此!就让她带着那个秘密就此消失吧!走吧,我们回去复命!就说她已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这一番对答束住了谢贵的脚,但他知道外面那些人对话中的那口枯井,而且关于那口井的记忆,仿佛就像今天集市上看的那出戏,一样刺痛他的心。同时,他也暗暗替那个被追的女子松了口气!
茅屋外那群人的脚步声已越来越远,再无异动之后,谢贵急忙找出以前救过他自己的那副绳索。五年前,他跳井自尽的一幕恍若昨日,若非他人恰巧碰见,谢贵恐怕早已被困死于井内,如今却又变成他下井救人,真是命运弄人。
上次被路人从井底救上来之后,谢贵就再无自尽的念头,哪怕只是打算把自己当成笑话活着,也不枉恩人的救命之恩。后来他想用土把那口枯井填了,井被填至近一半的时,他又心生不舍,自言自语到:“生死参半,填满又能如何!”,就这么丢下了那口枯井,任其沧桑去了。
他苦笑两声,点了个火折子,便开始顺着绳子下了井,枯井内只是黑,并不是很深。只见女子躺在井底,没有动静,好在还有呼吸,多半是刚才惊吓过度,昏睡过去了。
“姑娘,姑娘,你醒醒,醒醒……”谢贵轻轻摇了摇那位女子,只见那女子样貌清秀,穿着打扮都像是富贵人家。
那位女子并未立刻醒来。谢贵心想:当下只好得罪这位姑娘了,等她醒来再向她赔罪吧!这些年上山砍柴练得一身力气,这个时候倒是用得上了。
谢贵一把就将那位女子背在身后,正准备用绳子绑住他们二人时,不料那女子的右臂悄然垂落,好巧不巧,一块手帕从她的衣袖中滑落下来。谢贵正准备低头去拾那手帕,虽然灯光微弱,但手帕上的几行字依然刺得他双眼生疼。
洁白的手帕上绣着一朵极美的芙蓉,花下留了几行娟秀字迹:
十载寒窗影婆娑,日月相接迭几重。
他年青山埋忠骨,不求野史留草名。
这不正是自己当年在进京赶考时写下的诗句么!?
当年,谢贵被恩师史伯良相邀,与其他几位考生一起共赴其府上饮酒,书生得意,酒后吟诗,便挥毫留下了那几笔,而草屋内挂的那副字也正是当时恩师所赠。
谢贵心想:“时隔多年,多思无益,先救这位姑娘上去”,拾起手帕折了两折,却看见手帕背面右下角,绣了个史字。
“史佳蓉,恩师的千金,史小姐?不会呀,恩师几年前来信说过,他痛失爱女,佳蓉早已病故了!”
谢贵一阵不知为何的摇头,最后也只剩三声长叹在井内回荡,寒意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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