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初,我第一次听说佳姐,是十八岁目睹涛哥远隔千里,抱着电话饱含深情的弹着吉他给佳姐唱校园情歌,当时想,不就是个校花么。
我对校花有些过敏,我的中学同桌就是校花,为此初中三年我没少挨校内校外小痞子们的揍,搁在现在,那得叫霸凌。
再次听到佳姐这个名字,是在岛上,那会我刚被骗到风景秀丽的中国第三大岛,来之前忽悠我的人跟我说,岛上有碧蓝的海水,金黄色的沙滩,海鸥成群的飞,海蟹成堆的爬,海浪声声的拍打着堤岸。
到了岛上我才知道,第三大岛地处长江出海口,是块淤泥冲积岛,沙滩不是金黄色的,而是踩一脚漆黑的淤泥,海水不是碧蓝的,而是洗涤了六千多公里后的长江出海混汤儿。成群飞的不是海鸥,而是直升飞机大的蚊子,活蹦乱跳的不是海豚,而是水沟里野猪一样壮硕的耗子。
受到现实的打击,那个时候,我常常独自一人蹲在海边眺望出海口的那一岸,因为,天气好的时候,往往可以看到对面上海滩星星点点的灯火。
那个时候,邻居们大概觉得我更像一只扒着树枝漂流到孤岛上的猿猴,隔海望着对岸的森林和其它野猴。
就在我还没下决心跳进大海的时候,大鹏给我打电话,说佳姐生病住院,请我替他去看看佳姐,我说大哥,我在崇明,不在上海,他说崇明不也是上海么,去替我看看她吧,买束花,她一个单身的外地小姑娘,孤独的在上海生病多不容易。
不知道是不是鸿鹏说服了我,我最终还是委托别人给躺在医院的佳姐送去了一束康乃馨。
为此大鹏埋怨了我好多次,为什么不送玫瑰,为什么不送玫瑰,我说送你妹的玫瑰,我是替你去探病,又不是浪荡子求婚。
转眼我就把这个事给忘了,那个时候既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连QQ都没有。
再辗转到上海工作,已是数年之后,突然有一天,佳姐说请我吃饭,吃好吃的,我兴高采烈的说好哇,那会年轻,遇见美食是件很隆重的事。
到了她约我的地方,是淮海路上的一家自助餐厅,那个时候的自助餐可不像现在,都是和牛象拔赤身什么的稀有之物,九十年代末那会自助餐厅里摆出来的都是成堆成盆的肉肉,一水的炸鸡腿烤牛肉之流。
说实话,那会我也是个体格健壮的小伙子,挺能吃的,可仍旧在吃下佳姐端来的第五份烤肉的时候感觉食物上顶,几乎撑到了嗓子眼。
那天佳姐穿了一条橘红色的连衣裙,衬托着她匀称高挑的身材,袅袅婷婷的穿梭在肉山肴海之中如弱柳扶风,可我此刻看着她就像个美丽的恶魔,因为她旋风一般转身又端来了八个鸡腿,然后用她那泉水一样赤诚清澈的眼神望向我:来,把这八条鸡腿吃了,我们就回本了。
半个小时以后,我的面前还剩一个鸡腿,以及佳姐充满期望的眼神,那天,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那天,我确实是扶着墙出去的,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见不得那金灿灿的炸鸡腿。
为此,我也很久没有再见佳姐,因为一看见她,我就想起她端着的那盘炸鸡腿和逼迫我全吃完的真挚眼神,就感觉嗓子眼有个鸡腿往上顶。
多年以后,佳姐的第二次请吃饭,是说她团了两张日料的餐券,说要请我好好搓一顿,我想,日料好啊,都是海鲜,而且精致,这个肯定不会重蹈上回的覆辙。
约在了人民广场见面,那天佳姐穿了一身藏青色的大衣,波浪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她是那几年少数我见过能把大衣穿出气质的冬天女孩。
碰了头,果然是一家日料店,我长出了一口气,找位置坐下,穿着和服的服务生倒了茶水退了下去,我这才发现,我和佳姐不是面对面坐着,而是同向的面对餐台,有点像酒吧的味道,那会是真没见过世面,还在想,或许人家日料就是这个样子,这个吃法。
一边跟佳姐客气,你看又让你破费了,这日料还挺贵的,我真是过意不去。
正絮叨着,突然突突突的面前开过一辆小火车,我当时就一愣,什么情况,儿童餐厅?只见小火车的每节车厢上都放着一碟子寿司,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也没见到佳姐手动,可一瞬间,我的面前就多了好几个盛着寿司的碟子。
只见佳姐抿了抿嘴,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小火车,双拳紧握,眼神火热:努力,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吃回本。
那个华灯初上的冬夜,我大概吃了一个月分量的冷米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