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8日 星期三
片名：步履不停（2008） 导演：是枝裕和
九江 家中
《步履不停》仍是家庭题材的片子，有着是枝裕和一贯的醇厚。
横山一家因长子淳平的忌日聚到一起，15年前，淳平因搭救落水儿童身亡。次子亮太新婚不久，结婚对象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三人各怀心事地归来；与此同时，横山家的女儿也和女婿、孩子们一同回到小镇。
影片就在这短短的一天中进行，场景也不过是家中、屋外的几条林荫小道，和不远处的海滩。是枝裕和就在这“螺蛳壳中做道场”，以丰盈的细节营造出性格饱满的人物，以极具真实感的“生活味”与“人情味”，让影片情韵流转，分外动人。
片中日常的场景、对话和人物心理的表现，常常让人忘却自己正隔着屏幕，观看一段虚拟的故事——它像是从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里截取的片段，和生活本身一样真实可感：母亲边做饭边和女儿唠家常，儿子在一旁像小时候一样熟练地剥玉米，父亲闻着炸玉米的香味就踱着步子走了出来；母亲、女儿、媳妇三人在房间里言笑晏晏地翻看亮太学生时代的照片；以及影片最后，祖孙三人一同去海边，孙子在前面蹦蹦跳跳，拄着拐杖的爷爷缓缓地走在中间，穿着白色衬衫的亮太走在最后。
而温情又并非生活的全部。当年被救起的孩子如今长成了满脑肥肠的人生loser，事业有成、秉性善良、充满无限可能性的淳平的生命，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碌碌无为、一无是处的人，命运的残酷令人情何以堪。但每年淳平的忌日，母亲仍邀请他来祭拜，这是因为，她多年不能释怀的丧子之痛需要以“恨”的形式来寄托，来排遣。
和日本电影里很多慈爱温柔的母亲形象不同，树木希林在《步履不停》里饰演的母亲是一个绵里藏针的角色。当年得知丈夫有了外遇，隐忍不发，多年后和儿子儿媳吃着饭，聊起音乐，顺手就拿出一张陈旧的唱片，放起丈夫当年给情人唱的歌，又云淡风轻地提起往事；她对儿子娶了寡妇一事有些耿耿于怀，晚上将媳妇叫到房间，先送她一套精美的和服，又似乎不经意间提起将来孩子的事情，明里暗里却是示意媳妇不必再与亮太生子。
但这些心思又是如此真实，如此符合她作为母亲的身份，让人不会对之多一分芥蒂，却会多一分同情和理解。树木希林奉献的又一场精彩表演是黄蝴蝶飞进了房间，母亲说那是淳平的灵魂，她颤抖的手想去触碰它，佝偻着背，泪眼朦胧，说“你是从坟墓那里跟过来的，对吗”。父亲和儿子觉得荒谬，劝她冷静些，她充耳不闻，仍追着翩翩的蝴蝶，缓缓地挪动脚步。
常有人评价是枝裕和继承了小津的衣钵，从题材的选择和一些处理的手法上，他与小津的确是相似的，但比小津又似乎少了点什么。
以我现在的渣水平很难说清楚这种“少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大约觉得，是枝裕和的故事很能打动人心，却没有像小津那样击中“痛感”，还少了一点深度和余味。你会因《步履不停》里“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联想起自己可能也只能一年见一面的父母，却很难产生看完《秋刀鱼之味》、《东京物语》等影片之后，那种蕴在心头的“苦味”。
是枝裕和的片子还在生活的此岸，以情动人，而小津于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发乎人伦之情，却又不止于情。
原本看完后不知该说些什么，竟也多少胡扯了一通。很喜欢是枝裕和的影像风格，尤其是个中细节的营造，但他的作品仍看得不多，还得步履不停地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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