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的天气仍然有股让人畏惧的寒冷,刚刚发芽的新绿也少了一分往年应有的生机,村头开过来的轿车扬起一席灰土让人不由得屏住呼吸。车辆开进一条巷子在一户锈迹斑斑的红色大门前停下,一行人手忙脚乱后围着屋里的土炕坐了下来,躺在炕上的单小明睁着眼睛,他知道这是他家的老房子,他认得此时看着他的每一个人,他也知道这些人里面不可能有她,但他依然移动着目光,哪怕只是她的人影,一闪而过也好,可最终他还是没有找见。屋外的风撩拨着树梢发出嗖嗖的响声,这样的声音让人感到凄凉,单小明终于控制不住眼泪的决堤,但他发不出声音,他挪动不了自己的肢体,在众人的包围下他却依然孤独,他对这孤独无能为力,只能望着天花板无声地撕心裂肺。
一个月前,单小明拄着拐杖在街角碰见了裴丽娜,她一手拎着刚买的蔬菜,一手轻轻护着隆起的肚子,素颜穿着孕妇装的她依然很漂亮,但却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漂亮,那时她漂亮的眼睛里装满了他,现在她漂亮的眼睛里却装满了闪躲。单小明原以为自己可以波澜不惊,但当她轻声问到:“小明,你,你还好吗?”他却无法做出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从她身边走过。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心中某种逐渐上升的东西,但似乎无济于事,那天回去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起来。当僵硬的躯体只能搁置在床板上之后,他脑子里能够流淌出的画面只有她,他努力地回忆着关于她的一切,他害怕忘记了任何一个细节……
十三年前,二十三岁的单小明大学毕业,很快地获得了银行职员的工作,生活过得不痛不痒,直到遇见裴丽娜。那时候二十二岁的裴丽娜着实令他着迷,那个初夏小雨的午后,他把自己的心给与她之后,便再也无法收回。裴丽娜确实是个漂亮又特殊的女孩,下雨天不喜欢打伞,冬天却喜欢吃冰。单小明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穿着大她体形好几个码的白衬衫在公园的树下喂几只流浪猫,头发上的水滴顺着脸颊一滴滴滑下来,衬衫也湿透了贴在身上,但她好像丝毫不在乎这些,微笑地看着小猫们吃食物。那天的单小明也不知从哪得来的勇气,搭讪女孩子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但当裴丽娜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觉得用上一辈子的勇气都很值,突然之间,他好像情不自禁地走进了一片沼泽地,并心肝情愿地沉进去。后来,单小明的生活被裴丽娜染上了各种缤纷的色彩,他们一起淋雨,一起吃冰……二十六岁时,他终于娶到了他认定一生的这个女人,婚礼上他笑的像个孩子,到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他有多幸福。婚后单小明升职做了经理,裴丽娜在培训班做舞蹈老师,他们都很享受这样的生活;早上裴丽娜会准备温热的牛奶和吐司,傍晚单小明会搂着裴丽娜坐在自家阳台上看看晚霞,天边的云像一块烧红了的琉璃瓦,和他们的心一样,是灼热的颜色。三年后,他们有了自己孩子,这样的三口之家,让单小明再不想追求任何除此之外的东西。
然而,厄运终究降临了。
那一年,单小明三十六岁,像往常一样工作的他在办公室里失去了意识,在他醒来时,裴丽娜背光站在阴影里,他看不到的她的表情,他似乎听见她在抽泣,但却无法碰触到她。他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她也只字不提。后来在他听到“脑溢血”三个字时,他深吸一口气,浓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令他窒息。
半个身体麻木的单小明回到家后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变得敏感多疑,尖酸刻薄。裴丽娜做的饭菜他再也不觉得香甜,孩子的吵闹他也一点都不能忍受,他们再也没有看过晚霞,再也没有说说笑笑。短短几个月时间,家里就很少再能见到完整的东西,就连结婚照都被单小明打碎,留下了再也合不拢的裂痕。他越来越像孩子,但裴丽娜无法让自己变成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收起了最爱的舞鞋,担起家里的一切家务,甚至剪短了长发,却扔换不来丈夫一个温暖的拥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裴丽娜也很少回家,回家之后面对她的也只有冰冷。而单小明告诉身边的所有人:“她跟别的男人跑了”而裴丽娜也知道,此时他的智商,已经剩下十几岁,办完离婚手续离开之前,她依然吻了他。后来他倔强地进行了开颅手术,但也只是让他能够拄着拐杖缓慢行走,白日里他依然将各种恶劣的词汇用在裴丽娜身上,夜晚却仔细地摩挲着她的所有照片。可他再也没有见过她,直到一个月前的那次偶遇。
屋外的风更加的猖獗起来,咆哮着,嘶吼着,尘土也被它一层层卷起,远处的一切都被罩了起来,单小明听着窗外的风声内心却慢慢变得平静,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下沉,下沉,他好像已经开始忘了裴丽娜是谁,只是在闭上眼之前,有一双漂亮的眼睛温柔地看着自己,而这双眼睛属于谁,他却再也想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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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阿茶
排版:跑堂的
校对:小二
图片来源:网络
本文由真实故事改编而成
再次鸣谢阿茶的来稿,感谢各位客官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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