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宋大小姐微扬着头,对我说:“你是一个让人爱、让人恨,却绝不会让人厌的人”。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擅交际的人,从小到大,向往着采菊东篱下的闲散生活,安安静静地看我的书码我的字。这样的我,在人生的每一个阶段,却也结交了几位至交,按时下流行的说法,她们是我的闺蜜。
我的闺蜜们散居各地,疏于联系,基本一年说不到两句半话,一旦见面,却既不会寒暄客套,也不会陌生疏远。
闺蜜之胖头鱼
胖头鱼冷不丁之微信上说“在深圳”,于是约了第二天见面。
胖头鱼是大学毕业那年一起分到研究院的五个女孩之一,五朵金花中两个分到设计、两个分到科研,而胖头鱼分到了单位的政工科。
那一年的毕业生,报到后统一去工厂“劳动改造”半年。良善的工人阶级把我们安排在相对轻松的包装车间,我和胖头鱼坐在相邻的两个大卡位上负责套橡皮圈。有一次凌晨下夜班,夜空中飘起了漫天雪花,江南的雪难得地蓬蓬松松积了一地,我和胖头鱼兴奋地回到家,换上最鲜艳最漂亮的衣服,跑到清晨尚无人迹的公园,拍下了一组绝美的雪景照片。这一次的疯狂举动,让我发现胖头鱼马列小老太的外表下,其实掩盖着一颗浪漫真诚的心。
胖头鱼的绰号来自她胖胖的脑袋和颇具领导风范的气质。尽管胖头鱼在我们眼中,属于长得过于着急的,但是她却是我们几个女孩中唯一有男朋友的。胖头鱼的外表虽没有能让人一见钟情的美丽,却性格柔和,思想成熟稳重,加上她时不时流露出来的一丝俏皮,相比大多数的大学毕业生,胖头鱼不任性,没有“公主病”,其实还是独具魅力的。胖头鱼的男朋友叫“矮小美男子”,有点类似混血的国字脸,配着不到170的身高,这个称号实在是贴切得很。
九十年代初的大学毕业生,被父母哼哼教导着:去了单位要懂事勤快,要早早到办公室去拖地打开水。在五个青涩懵懂的女孩中,胖头鱼因为是唯一的党员,加上言谈举止的稳重,不知不觉成了我们心目中的领导,大多数时候我们简称她为“鱼头”。这个领导不需要我们阿谀奉承,也不会参与我们聚在一起时的胡说八道。
我的工作跟鱼头原本没什么交集,然而因为她喜欢读书,我喜欢码字,我们在一起慢慢建立了单位的广播站,还定期出一份报纸。每天的午餐时间,那座绿树掩映的红砖礼堂的一角就成了我们难得的私密天堂。我们在那里,播报完当天的新闻和通知,放上唱片,就可以享用单位锅炉房蒸汽蒸出来的午餐了。窗外取饭洗饭盒的人来来往往,两个女孩坐在窗帘后喁喁私语。鱼头描述事情有条有理,表情丰富,尤其谈起“矮小美男子”,水汪汪的大鱼眼睛会显得异常灵动美丽,让我不由感叹耐情的伟大力量。那时的我对未来懵懂而茫然,鱼头却对自己有着清晰的目标。二十多年过去,鱼头的人生一直按部就班地在轨道上缓缓前行,而我,注定为自己的茫然付出代价。
一九九一年底,四处弥漫着欢度元旦的气氛,五个女孩子找来了三张卡拉ok的票,两张舞会的票。那时候卡拉ok是很难得的娱乐,我不得不为了我和鱼头的“鱼水情”舍弃了卡拉ok。那天下午,对舞会没太多兴趣的我俩在鱼头家疯玩了一下午,傍晚鱼头骑车送我回家,恰巧路过了那个举办舞会的文化宫,鱼头说:“要不我们进去看看?”。那时,我们谁也不曾想到,鱼头的这个提议改变了我的一生……。
二十多年后深圳的相聚,聊起往事,鱼头为我的人生感叹唏嘘、惋惜不已,我对鱼头说:“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那次舞会之后,鱼头见证了我和前夫的相识、相恋,在我的婚礼上,鱼头装扮一新做了我的伴娘。
一起走进社会的五个女孩子,陆续恋爱、结婚、生子,又陆续离开了那家不死不活的国企。
鱼头生完儿子之后,去了政府部门,我也很快离开了江南小城。我们的联系日渐稀少,偶尔听人提起她的仕途坦荡,我却不以为意。杳无音讯数年,鱼头再一次联系上了我,当时鱼头的仕途正处于风口浪尖,但是真正困扰她的却是心底的“小秘密”,这“小秘密”让我哑然失笑,无论鱼头身处什么样的“爵位”,她依然是我心中那个眼波流转、风情乍现的闺蜜。
二十多年后的重逢,时光并没有这她身上留下太多的印记,也没有让我们的友情生疏隔阂。鱼头的人生可谓一帆风顺,夫贤子孝,“矮小美男子”已位居局长,鱼头虽已位居某人大主任,却已看淡仕途,写大字、练太极,修身养性。
如烟往事,让我一瞬间回到了垂柳依依的太湖边,回到了江南氲氲夏天的绿树红瓦间,回到了青涩懵懂的韶华时光。曾经的泪水、曾经的欢笑,永远隽刻在了运河边的那一片土地。
和鱼头道别,目送鱼头的身影渐行渐远,仿佛和我们二十多年的人生惜别,我们早已逝去的青春,惋惜也好,伤感也罢,时光终将抚平一切,而留给我们的,是别无选择的从容淡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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