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廊生来就是个薄情的主。
听人说,他用连绵数里的苍翠和深郁,扼杀每一个想要走进他的念头;他不屑那些到达山脚下的人,便用山间彻骨的寒风,林下松涛的怒吼,恐吓住行客匆匆;甚至是那些叩击他心门的人,他也不愿意低下高贵的头,仍是睥睨,仍是孤傲。他是个薄情的主。千百年来一直孤独。
可是我偏不信这个邪。我曾经十年饮冰,却从未凉过热血。我想我有满腔的热血去融化,于是,在某个阳光变冷的下午,我怀着王子在玫瑰荆棘前的侥幸去碰撞。
到达翠云廊已是午后,阳光不太明媚,空气里有股阴冷的味道。刚刚从车中的闷热和烦躁中解放出来,胃液在胃里翻腾,抵挡不住眩晕,下车后,朦胧中只有汉的旌旗在风中飘扬,我只知道这里曾经有个叫张飞的人来过,好像在这里种过树,可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探究这些事,来次地,只是为了证明当初的妄言。
不作片刻停留便上了山。行至山中,沿途没有奇珍异草,没有姹紫嫣红,也没有想像中的高贵,更没有传言的孤傲。山中只有偶尔的几次幽鹤传音,只有霎时的秋风呜咽。高大的古树下栖息着万物生灵,抬头只看到茎叶遮住了天空,昏暗的石路上有疏影浮动,山间没有溪流,只有一口枯水井,杂草丛生。我在心里窃笑着,不过如此,不过而已。
我跟着人流,走过山中蜿蜒的小路,光影斑驳,步履轻缓;看见过几棵参天的古木,那需几人环手而围的树身,我用手摩挲,感受到了数千年风沙雨雪的袭击;登上了修葺一新的翠云楼,站在楼上,我看得到山中流动的景和暗藏的情,看得到山下漂流的玉带,还有隐约断续的牧笛;我看到山上有一洼水,泥潭中的枯荷叶还依稀可见,谁会知道夏天来临的时候,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山中还有张飞驿,当初他来到这里的时候,翠云廊还小呢,他种下一棵棵树,给翠云廊找了一群儿时的伙伴,当晚月光似练,皎洁澄明,张飞看到这群孩子的嬉戏,原本固若坚冰的心突然在一瞬间柔软了,流淌出汩汩的清泉,甘而冽,冷而香。
然而这里现在只有寒风,凛冽的寒风。从林间射出来几把利刃,一次次的割着脸颊,没有流血,却深入骨髓;刚刚碰过水的双手,只剩下寒冷,无尽的寒冷,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全身。他渐渐显示出了他的孤傲,如此冷冰,我无能为力,任着他尽情肆掠,折磨。我东碰西撞,已然被折磨的千疮百孔,浑身伤痛,满目疮痍。
翠云廊是个薄情的主,我乘兴而往,败兴而归;我满腔的热血在山风凄厉呼啸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凝固了;十年饮冰未凉热血又如何,我深知我不是开锁的钥匙;所以无数次的深情款款在他面前成为了笑柄,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就走吧。
不,我好像忘了。秋风瑟瑟,本是秋季,怎会有桃红柳绿;寒江潇潇,本是过客,怎会有含情凝睇;夜雨脉脉,本是浮云,怎会有至死不离。或许当年林间微雨,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翠云廊怎么会是个薄情的主!他只是更擅长隐藏。
临走前,他又吹了一次山风,我笑了,说,无情的人,原来最是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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