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一直很想养狗,但事与愿违,养过无数只猫,更夸张的是,它们均出自同一只母猫,小舅家的那只花猫。
与现在不同的是,那时普遍很少养狗,都喜欢养猫,从这也可以反映出时代的变迁,那时乡风淳朴,社会清平,狗的食量大,又爱嚷嚷,却没有什么功能性的作用,就不受待见,而那时的老宅普遍多老鼠,猫自然而然就成了香饽饽。
都说猫有九条命,但不知为什么,我家的猫总养不长久,无一例外都是中途夭折,却不是病死的,都是各种硬伤,意外致死,甚至还有懒死的,毫不夸张地说可以出个《猫的一百种死法》系列专题,还不带重样的。
每只刚断奶的小猫来到我家,首要的事便是由我妈亲自进行一个仪式,由于养了无数次猫,这个看起来颇像施展巫术般的仪式便也进行了无数次,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场景,我妈捧着猫对着灶台上供奉着的灶神爷念念有词,我跟姐两个人分站在两侧认真又滑稽地看着她两手交替传递着把猫绕着自己身体转圈,顺时针转三圈,逆时针再转三圈,口中念叨着让它管好六事,会好生待它。
相对狗来说,猫的骨子里的确还保留着些许野性,即使是乳臭未干的小奶猫,它也对陌生的环境保持高度的戒备心,对陌生人更是充满敌意,刚开始如果不用绳子把它拴起来,它立马就会跑掉,再也不会回来,通常我们都会把猫拴在桌堂间的桌脚上,初来的前几晚每每都是在整夜的哀嚎中度过的,直到逐渐适应这个新家为止,这时才能给它解掉绳子。
在这所有以稀奇古怪的方式夭折的猫中,用时最短的那只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白天给它做完仪式,第二天早晨发现已经吊死在桌子下了,它的绳子在桌下两根并排的横档上绕了好几圈,直到绳子不够长了,可怜的小猫便挂在了离地仅一掌距离的半空中,之后我们再也没有把猫拴在有这种安全隐患的地方,你永远都不知道它为了挣脱绳子会如何折腾。
猫的确比狗有主见,哪怕是跟你很熟之后,它也不会时时刻刻黏着你,把你当成世界的中心,它只有在想和你玩的时候才会来黏你,用它的身子不停地蹭你的脚,一边眨眼一遍呢喃撒娇,像个妩媚的姑娘,你一坐下,它就会轻盈地跳到你的腿上,用它那满是倒刺的舌头舔你的手,那感觉粗糙得像是在用砂纸打磨你的皮肤,一点都不好受,但为了不破坏这份难得的亲昵感觉,你会忍着让它舔个尽兴。仿佛是为了回报它的热情,用另一只手抚摸它光滑的毛发,给它挠痒,它会舒服地闭上眼抬起头来让你挠,同时发出愉悦的声音。
猫会用丰富的声音与你互动,这一点也是狗不具备的,如果用优雅来形容猫的话,狗就是个憨憨,狗在进食的时候,你跟它说话,它不会有任何反应,甚至会有蠢狗做出护食的行为,但如果是跟在进食的猫说话的话,它会一边闭着眼咀嚼一边发出非常满足愉悦的声音跟你互动,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点。
我还喜欢看猫睡觉的姿势,甚至模仿,我很好奇那样把头盘起来扭上大半圈脸朝天的姿势真的很舒服吗,看着它们特别惬意的样子,便也跃跃欲试,却发现即使做不到那么大的幅度也痛得要死一点都不舒服,这更让我好奇为什么它们能够那么轻松自然地就把头扭过来,而且看起来似乎扭得越夸张就越舒服睡得越香的样子。
当它不想与你亲热的时候,看起来就与你形同陌路,它就像一个优雅高傲的精灵悄无声息地自顾自走着,甚至都不会扭头看你一眼,它不会跟着你漫山遍野去跑,不管你们有多熟,它不感兴趣的事情,永远都不会陪你参与。
但有一只猫似乎很喜欢做些狗喜欢做的事,跟我吵,跟我跑,跟我疯,它还没成年,却精力充沛地跟我在屋子周围互相追逐。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迫不及待地跟它玩,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追,等我一转身,它也很灵性地转身就跑,让我去追它,它完全知道该怎么玩这个游戏,直到我突然一个急刹转身一脚踩死了它。天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难过,那是我养过的一只最像狗的猫。
虽说猫是老鼠的天敌,猫有多擅长抓老鼠,但不知是我家的猫没这个天分还是我没这个缘分得以一见,总之不会是因为我家没老鼠,养了那么多猫,却从没见它们逮到过老鼠,也许是给它们的伙食太好了,能张嘴就来就失去了狩猎的欲望了。一天,我看到它终于逮来了一只老鼠,津津有味地啃着,可把我激动坏了,第一次看到猫吃老鼠的样子,兴奋地冲到田里把正在干农活的我妈拉回家看猫吃老鼠,谁知它已经没在吃了,地上只剩那只被啃了一些的老鼠,于是我又找到它把它抱到老鼠前让它继续吃,我跟我妈两人在一边饶有兴致地观看猫吃老鼠的场景。不久之后,我再次冲到田里把我妈喊了回来,这次却是因为猫口吐白沫了,它叼来的那只老鼠并不是它杀死的,是该死的老鼠药,虽然我妈急忙给它灌了很多肥皂水,它还是没能把吃的吐出来,如果我没让它继续吃的话,它兴许就不会死。
如果其它猫不抓老鼠是因为吃饱了没欲望的话,有一只猫就纯粹是因为懒了,我相信即使饿它一星期它也不会动老鼠一根胡须,由于它这样鲜明的特征,它成为了唯一一只拥有名字的猫,我们都叫它懒死猫。院子西边的角落有一堆沙子和几只水缸,它最爱的就是躺在沙子上睡觉,却不像其它猫那样使劲盘起身子扭转头,它就这么随意慵懒地往那一躺,柔软细腻的沙子的确是一张不错的床,清晨的第一缕曙光越过山头,如果光速能被直观地观测到的话,它一定是这个小山村里第一个沐浴到阳光的小东西,沙子开始褪去了夜晚的阴凉,变得暖洋洋的,这很舒服,随着阳光逐渐强烈,沙子的温度不断上升,蚂蚁飞奔着离开这个烫脚的地方,但这点温度对懒死猫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它甚至不屑于挪下位置到水缸后面的阴影处去,没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目的的话,它是不会起身的,它的步伐永远都带着那种迫不得已的不情不愿劲,除了睡觉,它没有任何兴趣,我不知道它怎么死的,甚至不知道它死在哪里了,就只是突然不见了,也许它只是意外地走到了某个地方,懒得回来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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