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工作1年有余,11月份父母来北京看我。
我母亲是超市售货员,柜台靠近门口,冬天到了,寒气使她的后背疼的厉害,父亲见状,就想趁公休带母亲出来休息休息。父母年近半百,身体状况都不太好,尤其前些日子母亲凌晨4点胃痛让父亲起来给他找药,我听了揪心,三番两次催促他们来北京看病。父亲除了送我上大学的时候去过北京,从没来过北京,他也想来看看我的工作住宿条件。
得知父母要来,我欢欣鼓舞,父母在身边,他乡便是故乡。
带他们周末玩了两天,周一商量与他们一同去看医生,他们 凶着不肯去。好说歹说也不肯去,我知道,他们一是怕看病需要 太多钱,二是害怕,害怕那些仪器管子。但这些事情我向来强硬,我假已请好,不去我也拽着去。
周一医生给我母亲预约了周二的经鼻胃镜,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母亲还在反复重复:医生都说了那几样事物不要吃,我按照他说的不吃就好了 ,不用做胃镜了。就是因为那几个我常吃的东西造成的,不吃就好了。母亲听家乡人说做胃镜很恐怖,胃和嗓子都容易被医生"捣坏”,做完胃镜还1个月都没办法吃东西,心里非常恐惧。
周二无法请假,我周一把怎么挂号,怎么预约,流程什么样一样一样的叮咛好,周二忐忑的去上班。
周二下午我打电话给父亲,问怎么样,我爸说做了个活检,我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心慌的不行。周二晚上工作回来我问母亲,感受怎么样。她说:“我啥也不知道,我一进去就把眼睛闭上了,啥也看不见,然后在心里默念,我一定行,我能坚持住,我是最棒的,打了麻药也没啥感觉,做了一会就出来了。”
我听了笑的不行,好嘛,这反倒她比我做的还轻松了。我那时做了将近半小时,说实话,我出来是十分难受的。
父母来之前,工作忙,房间乱的很,一直想在父母来前收拾一下,结果等到父母进门那刻也没来得及收拾。
结果母亲来之后,逐一把我没洗的东西洗了,把我洗过的东西也洗了。床上的床单被罩统一又换了一遍,把从家里带过来的枕巾、床单和被套套上,加上这次这个,我已经有4个母亲从家里带来的床单了。
第一天父母来的晚上,母亲在我卧室里洗我的衣服,由于是合租房,厕所太脏,母亲就买了个巨大的盆子,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放进去洗。我一看表,12点多,我实在困得不行,坐在凳子上都快要睡着了,等母亲洗完,都已经将近1点。
柜子里的衣服也全都被重新排列摆放了一遍,蒙灰的窗台,床的拐角,合租房的走廊,都被母亲清洁的一尘不染。
每天回去8/9点,回去父母都没吃饭,在房间穿戴整齐的等着我回去一起吃。
正好新做了个项目,压力有点大,心里忧愁,进房间之前我努力翘了翘嘴角,力图展现轻松的一面,进了房间照例问父母一天的行程,看似没啥事的回答父母的问题。
母亲叽叽喳喳的给我安顿这安顿那,一会说冬天的衣服单独给我装在了一个袋子里,:“你看,我还在上面写上了备注”。我一看,袋子上面写着:云,这是冬天的衣服,2018/11/23。一会说把夏天的衣服装在了一个袋子里,上面写着:云,这是夏天的衣服。一会说把卫生间又打扫了一遍,虫子好可怕。
我心里一直在想项目的事情,问题没解决,总觉得惴惴不安,还有一点东西没写完,母亲这一说,没办法集中精力,我有点不耐烦。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由于一个人久了,总是独来独往,习惯了没人照顾没人安慰,我妈收拾这收拾那,叮咛这叮咛那,我眼框常常不自觉红起来,眼看泪水就要留下来。
但我是个倔强的人,我怎么能莫名其妙就哭起来,多尴尬,所以我看似不耐烦的说:“知道啦,妈。我还有点工作要做,一会你再给我说。”
我妈安静了一会不说话,一会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很开心的说:“对了,你看这。”我一看,原来很脏的暖气片处突然变的很干净,我妈把买了衣服的纸袋子进行了裁剪,以90°直角把一个直角粘在了墙上,一个直角粘在了暖气片上,使墙和暖气片之间不留任何缝隙。“你看,我和你爸还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旺仔牛奶,还有一箱牛奶,以后你喝的时候先把东西放在暖气片上,一会热了再喝,这样不伤胃。”
我的眼睛一下子又红了,泪水呼之欲出。但还是看似随意的说:“妈你太有才了吧”,眼睛也不看她,只盯着电脑屏幕。
虽然我说过了有工作,但我妈还是一会叮嘱这,一会叮嘱那,我一边心里很感动,一边又因为工作的事情忧愁,被我妈看出来,问我是不是工作不顺利,我说也没有,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
父母安慰了我一阵,我就说好好好,让他们去睡了,我太清楚我有多大的压力,他们就有多大的压力,我感受到多少,他们就能感受到多少,我不能表现的太多。
父母在这几天,我的小房间添了小桌子,牛奶,特产,整理箱,水果,电磁炉,锅,盆......虽然东西多了不少,但在我妈的打理下却井井有条。
晚上父亲打呼噜巨响,我妈早就习惯,一会就睡着了,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却格外安心。
一周的时光过的飞快,转眼父母得回去了。从出房间开始,我心里就难过的不行,但还是装作无所谓的说说笑笑。
到了北京站地铁口出站,我父亲突然转过头对我说:“再历练几年回家。”我知道他难过,也还是顽皮的说看看再说。
给父母取了票,站在进站口看他们检票进站,心里情绪突然像洪水猛兽,大堤大坝已无可奈何,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又想,他们万一转过身来给我再见怎么办,不能流眼泪,就努力把嘴角往上扬想做出微笑的样子。
我一边希望父母转过身来看看我,给我说声再见;一边又不希望父母转过身来看到我这嘴角忽上忽下,表情不自然,眼泪汪汪的样子。
于是我站着,期待着,不期待着,难过着,伪装着。
最终父母也没有回头,径直进了火车站。
我心里有点失落,也突然回忆起来上大学那年,父母去送我,在学校那个公交站,我送父母上车,临行一憋看到了母亲眼泪汪汪,还没等车开,我就先走了。没有回头,不是心里难过,而是想显得自己独立。我从小不管是军训,还是上学,都没有特别想念家,走的那一刻都显的特别决绝。
我才意识到,我的不回头,我的不念家,对于父母来讲,是多么残忍。他们也许像我这样,泪珠涟涟,希望我再回头给他们道个再见,可是我没有。
回到家,看到整理袋上的字,看到暖气片上的纸,我突然抑制不住的大哭了许久。我突然对我的年少自以为的独立感到愧疚,我突然想起离去的奶奶,不曾兑现的诺言,离别的撕心裂肺。
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初中学过,大体印象是父亲给他买橘子笨拙的背影,只记得有名。那日我又看了一遍,泪眼婆娑。
那时候“太聪明”,错把冷漠、倔强和坚强当做优越的资本。非得在亲人之间也得隐藏情绪,也要在所谓同龄人的攀比中因独立而再夺一筹。大体记得(不确定)柴静有一句话是说:我们冷漠的像水泥桩子一样,无法回头看看对方的脸。那时候还“太聪明”的对父亲强调,你看这句话,说得多好。
后来却发现,冷漠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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