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场雨

午饭时分，怱然下起雨来。

很快，干燥发白的大理石地面淋湿了，变成黯灰色。

天阴黯下来，变得凝重。雨开始下大，地面积了一层薄薄的水，映出一块块亮光。溅起的无数小水珠，像若干只青灰色的小蝴蝶，在地面扑扇着翅膀。一时间，平静的地板变得不再平静。

一辆敞厢货车疾驰而过，车尾掀起的雨雾像一团白烟，风一吹，变幻着形状，一瞬间就消失在雨中。

雨线千条万条，急速下坠，齐齐向地面奔砸。

隔河对面，不远的高楼，被腾起的烟雾侵染，只有隐隐的一块模糊的影子。天地相连，一片灰白。

一辆出租车停在马路边。园内走出来一个穿着黄色校服的女学生，打着伞，走过雨中的广场，接那车上的女人，应该是女学生的妈妈吧。女人身材丰腴，胸前突兀，屁股如磨盘。她穿着一身黄色碎花的长裙，露出的大半截小腿，白白的。这种白算是美的了，但与少女的白比起来，又不是一个层次。

就在这时，跑过来一个外卖小哥，浑身精湿，满脸雨水，T袖下摆正滴着晶亮的水珠。灰色的T袖粘在身上，变成青黑色。虽然不是冬天，但湿衣贴裹，是很不舒服的。

“没带雨衣吗？”我说。“出来时没带，刚刚还没下呀。”是的，老天下雨是不跟那一个人打招呼的。今天的天气预报倒是准了。

外卖小哥手机也没带保护套，屏上沾着水滴。待门一开，撒腿就跑，冲进正紧的雨中。

身形矫健，活泼有力，动作舒展。我居然感到一种美，我的眼晴一惊。

园中两边绿树，在雨中更显翠意。外卖小哥奔跑在其中的身影，感觉上是奔向大自然神秘的深处。有种感动，激越。

雨更大了。耳朵里充满沙沙地响声。雨线之间飞腾起缕缕的烟雾。蝴蝶水花仍强健地跳跃不止。

一位穿着雨衣的阿姨送东西过来，问我能不能把电动车停在对面廊下避雨。我说，可以，但不要停时间长了。

又有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下来的女人，两手撑着伞，小心翼翼的，寻着安全的落脚点。她踮着脚，步子慢，像在做一种试探，以防踩着那些蝴蝶。

由远处向上方望去，天空由灰白色变成淡墨色。淡墨大块大块的，不规则的，一边移动着，一边互相拉扯着，变化着。

又有一个没穿雨衣的外卖身影跑过来。我心想，淋个落汤鸡，就为了几块钱的跑腿费，心情肯定很糟糕吧。可是，从这位的脸上，并没有窥探出这样的信息。他嘴角带着笑意，满不在乎，似乎是对我的揣度，对天怱雨有一种嘲弄。平常心了。

天色亮了起来。天空露出一块豁口，从淡墨云中透出一片白光来，豁口越来越大，天空越来越明亮。

雨势渐微。雨变得软绵无力，下落的速度也慢了。懒懒的。雨停了，地面恢复平静。

对面的高楼又重新显现出来，身形清晰，保持原有的严峻站立姿势。

鸟儿在叫。绿树更绿。草叶蘸着点点水珠。阳光又出来了，水珠像一颗颗晶亮的宝石。

想起春雨淅淅沥沥，犹在耳边。这一场雨，显得急忙，洒泼，已有一些夏雨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