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文 / 杨同学叫Ayo

时光恍如白驹过隙，岁月蹉跎，几轮春夏秋冬。

三生石旁，伫立着一位天青色的长锦衣女子，外披一件素白敞口纱衣，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此玉碧绿通透成半月状，内有虹光萦绕。细致浓密的乌黑色长发披于双肩之上，她静静地盯着过往三生石轮回的魂魄，眼中却泛不起一丝波澜。

“乾雨，你在这都等了好几轮回了，这一世，再不走你的魂魄将彻底烟消云散，再入不得轮回。”一位满头苍白的老人倚着一根木质蛇头权杖无奈的叹道。

乾雨像是没有听见老人的警告，继续说着“蛇翁，你想听故事吗？”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愿意放下了？”老人惊讶中带有无奈的叹了口气。

尘缘从来都如水，罕须泪，何尽一生情？莫多情，情伤己…

那年，乾雨还是一位正值芳龄的少女，一次她和好友在湖中游玩时听说梨园满院梨花尽开，有场声势浩大的以梨园惊梦为主题的诗词大会。

乾雨听到诗词当然是感兴趣的，她可是京城里诗词才艺冠绝天下的。

当天便早早的准备好前去赴约。

“乾雨妹妹来了啊，今日打扮的如此美，是肯定要艳压群芳的吧！”好友戚月在一旁打趣道。

“人家乾雨妹妹肯定是要拿今日头牌，诗压群芳。”一向不与戚月交好的绮梦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打趣我了，快进去吧。”乾雨被她们打趣的脸颊红彤彤的，甚是可爱，急忙拉着二人走进了梨园。

“哦，今日可有好戏看了，看来那女子很厉害嘛，皇兄不知道是不是对手呢。”

五皇子邪魅一笑，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家的皇兄。

而此刻他的皇兄只是默默的看着乾雨的背影，毫不在意他说的话，径直走进梨园。

“哎，皇兄，等等我啊。”晃过神来才发现皇兄早就走远了，便急冲冲赶过去。

大家欣赏完梨花后，园主就前来说道“欢迎各位公子小姐来赴这场梨花之约，现在先由我给大家献个丑了，‘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接下来大家尽情发挥吧。”

戚月把乾雨一推“到你了快来。”

乾雨本想静静听听，没想到戚月如此张扬，只好尴尬一笑，应道“西风梨枣山园，儿童偷把长竿。”诗词随口就来，对她来说轻松应对，她脸上的神色，是自信的，是陶醉的。

屏风后的一位公子突然发声“风高榆柳疏，霜重梨枣熟。”声音强劲有力，深沉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压力。

听到有人如此快的接下来，乾雨挑了挑眉，顿时来了兴致“寒风劲吹柳叶稀，霜下梨枣已熟透。”

屏风后的男子沉着冷静的再次发声“柳沅烟梨雪参差。”

乾雨眼中有了星点欣赏，微微一笑“白头垂泪话梨园”继续与屏风后的男子对峙起来。

几番轮回之下，也未能分出一个胜负。这是乾雨第一次和人难分伯仲，两人都在心中对彼此暗暗欣赏，是对知音的一种欣赏。

可乾雨身边的戚月却急了“一直躲在屏风里不敢出来，是不是在后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有本事以真面目示人啊。”

屏风后缓缓走出了一位身着浅天青色长衫的男子，腰间系有一块翡翠玉佩，让人为之赞叹的是他那张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的脸庞，陌上公子颜如玉用来形容他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惊叹于他的容貌之后，大家的眼神就不断在他和乾雨身上来回飘动，一旁的观者已经开始小声嘀咕起来了。

戚月尴尬的扯嘴一笑“你们这是……早就约定好了吗，难道你们认识？”

乾雨今日着浅天青色长纱裙，长及曳地，右手腕带着与衣裙相照应的玛瑙蓝镯子，三千青丝盘成一个芙蓉髻，发丝间隙插入一宝蓝玉簪，淡妆细眉间几缕青丝绕颈。

像乾雨这样未出阁的姑娘被这样一说，顿时脸红耳赤，低眉垂眼。

“我……我没有。”乾雨急切的解释道。

那男子却浅浅一笑，并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眼光，自始至终都看着乾雨一个人，问道“我与姑娘如此有缘，姑娘的才情着实令在下钦佩，可否告知芳名？”

乾雨还沉浸在大家对她的议论中，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迟迟未作出回答，旁边的戚月推了推她，小声嘀咕“咳咳，人家问你芳名呢？”

“哦！哦，我叫乾雨。”眉宇间尽显羞态。

“乾雨姑娘，在下慕旌。”嘴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似笑非笑。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知当初莫相识。可世不遇你，生无可喜。

乾雨在遇到慕旌之前，生活泛不起波澜，一番怡然自得的恬静。

在京城的公子小姐中，乾雨没有沉鱼落雁之姿，没有能说会道的口才。她不够惊艳，却有着独特的魅力。可谓是‘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中，荡漾着一池清波，清波上漂荡着聪明和智慧。

那日，与慕旌的对峙中，他谈吐间的才华也让她第一次将目光停留在一位男子的身上。他那双含蓄的眼睛和那宽宽的前额，给人无限的安全感，感觉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转眼间，梨园一见已经过去许久，冬日已致，地上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乾雨向来喜欢踏雪寻梅，山川田野村庄，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她一身素白色长锦衣，外披着淡粉色梅花雪狐披风，茫茫白露中那抹淡红，眸子中含幽幽碧水，流苏别在三千青丝上，红唇笑颜，一颦一笑间只能用巧目倩兮，美目盼兮来形容。

而身后却有一双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的娇羞，她的恬静，她的活泼，她的嫣然一笑……

“梅须逊雪三分白。”乾雨一手拿起一支梅，小声嘀咕着。

身后突然传来沉稳的声音“雪却输梅一段香。”慕旌缓缓从后面走出来，拿起一支梅花轻轻一嗅。

乾雨凝羞一笑，两人四目相对，是只有彼此才懂的默契。“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可否请乾雨姑娘一起游园。”慕旌缓缓伸出手。

那日，他们诗词歌赋，他们谈古论今。

慕旌向乾雨坦白了自己的皇太子身份，向她吐露自己多年的心声，家国未定无以成家，他想平定江山做一位人人赞叹的明君，让流离失所的百姓都能过上安泰的生活。

“本来我没什么牵挂，只想一心打理好大好河山，可是我遇到了你，那日一见，我心中蓄起万千情丝，揉碎了我心中殷红的相思。我想和你携手望这天下。”慕旌深情直白的心意，让乾雨甘愿坠落这三生烟火。

第一次乾雨再也不掩盖自己的心意，那是她的冲动，是她的不顾一切，成就了这段情。“微雨燕双飞。”

慕旌得到了乾雨的认可，眸子中溢出来的欢喜是掩盖不住的。他取下腰间翡翠玉佩，对她说“若问闲情都几许？”

她眉眼间盈盈一笑“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唯有你是我情之所钟。

一晃眼三度春秋，慕旌早已登上皇位，这些年他眸子里的星光黯然了许多，为了一步步的巩固江山，他被迫娶了好多妃子，却从未宠幸过任何一人。没有一人可以凤冠霞帔，但却有无数双眼睛在虎视眈眈。朝官的议论声是越演越烈，对皇上的做法是百般刁难，内忧外患。

此时的乾雨，一直在等待，她心中或许有许多痛，但是她仍然愿意等着他。但是到了待嫁的年龄，却始终不愿出阁。街坊邻里也对她议论纷纷，难听的话也时常不见怪。

家中的父母亲接受不了流言蜚语，纷纷病倒。外界的压力不是乾雨没有感觉，只是她内心还有那最后一份坚持。

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庭院里摸着腰间那块玉佩，一直凝视着它“我与月光盼君一世归来。”

可就在这时，丞相的女儿，也就是堂堂皇贵妃，在一直得不到皇后之位而耿耿于怀，利用各种关系，用了这三年的时间，终于查出来蛛丝马迹。条条线索都直指乾雨，对她更是恨之入骨。

她暗暗派人去将乾雨身边最得力的侍女捉到皇宫里，故意引慕旌过来，慕旌看到满身是血的侍女的时候，脸色瞬间苍白，转身一个箭步就锁住皇贵妃的喉咙。眼中霎那间充满血丝“说！你把她怎么了！”手中的力度一次次加深。

“你……放开我，咳咳，我没有……抓她……咳咳。”当听到乾雨没事时，慕旌才慢慢松开了手。

“果然是她，哈哈哈哈，你等着吧，我的人都在大院里守着呢，随时都可以废了她。”皇贵妃笑的绝望中又带有一丝阴狠。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了她。”慕旌再了解不过这个女人的手段，加上她父亲权高位重，根本动摇不了她。

“我要你彻彻底底的和她断开，不然的话，我就让你们阴阳相隔。我得不到的，她也不可能拥有。”皇贵妃恶狠狠的看着慕旌。

是宿命的悲，还是轮回的痛。

鸿雁传书，乾雨桃园相会，今天的她格外不一样，她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在挑选衣服，她知道他来接她了。

“哎呀，你说偏偏这个时候小桃说什么家里有急事，快来帮我选选哪件好呀。”乾雨一边埋怨着已经不知道生死的小桃，一边仔细挑选着衣裳，却不知等待她的将是刻骨铭心的痛。

浅青色长纱裙，青螺美黛长，弃了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刻细致的梅簪挽起，一缕青丝垂于胸前，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绯红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般的娇嫩可爱。

此刻的慕旌远远的望着她，望着那个这三年来日日盼月月念的人，却提不起一丝欢喜。

“慕，真的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呀。”乾雨看着慕旌，满心欢喜。眼底的爱意，她毫不保留的流露出来。

“别叫我慕，我现在是当今圣上，这次看在过往情分上暂且饶过你，今日来，是想和你说我们之间到此为止，你不要留有念想，外面骂你的话你都没听见吗？人贵有自知之明。”慕旌说完赶紧转身，他不敢看，他不敢想。可是他不得不这样做，羽林军的箭时时刻刻都对着乾雨，他要护她周全。

乾雨愣了好久好久，久到慕旌已经走了，她还在那站着。她只看到了他忧悒清远的眸子，是遥远的不可触及的距离。

直到侍女拉着她回家，她都一直面无表情。

回去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斜斜的靠着锦织的软榻上，一头乌发如云扑散，眉眼间笼罩着云雾般的忧愁。

第二天早晨，侍女进来时，乾雨已经自尽了……她向来不是坚强的人，她的不堪一击都来自于他的冷漠。

桌上留有一张纸“谁的眼角朱红泪痣成全了你繁华一世，你金戈铁马的江山赠与谁一场石破惊天的空欢喜。”

当慕旌得知这一切，性情大变，多年之后他终于灭了丞相一党，平定了边疆，驱赶了所有的妃子，在凤位的史书上添上了乾雨的名字。

他静静在时光中老去，临终之际“小雨，我私自加上你的名字，你会同意吗？如有来世，你渡我，可好？”说完便恬静的走了，嘴角微微上扬。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三生石旁

“当我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三生石旁等他了。”乾雨对着远处的奈何桥，静静地将这一段讲给老头听。

老头却说“可能奈何桥可解你的忧愁。”

乾雨半信半疑的缓缓走向奈何桥，桥的另一头，一位身着浅天青色长衫的男子，独自伫立在哪里。当乾雨缓缓靠前，玉佩突然飞了出去，直奔那男子，男子转过身来，对着乾雨邪魅一笑。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