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爸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不会说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也从不会对我太过苛责,从小到大,他总是用行动默默爱着我。
每次打电话给他,我总是会说:“爸,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只是离家太远了,不能经常回去。”每次他都会安慰我说,没关系,不管在哪,知道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其实,对于父亲,我是感觉亏欠的。
小的时候不懂事,总是会因为爸爸多抱了弟弟一会儿,我就暗自生气,感觉自己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小时候家里穷,从来没有奢望过能够上大学。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学习很好,第一次考试就考了第二名,当时妈妈偷偷问爸爸,:“如果她以后读书可以,你会供他读书吗?”爸爸不假思索地说:“她只要能考上,我肯定会供她,都是自己孩子呢。”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爸爸是爱我的。虽然他从没有太多的温言絮语,可是,在他的心目中,从来都没有将我抛弃。
初一时候,因为数学太烂,上学成了我莫大的煎熬,我当时怎么也不愿意去学校了,我给爸爸商量说:“爸,我不想上学了,我想去打工挣钱,反正我也考不上大学,现在也是浪费钱。”爸爸沉默了好一会儿,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了失落和失望。那天,他对我发火了,那是我第一次记得他生我气的样子。在爸爸的压力下,我妥协了,继续硬着头皮去了学校。
中考的时候,我差了十几分没有考上我们县的重点高中,如果要去重点高中就读的话就要拿六千块钱的建校费。当时家里正在建房子,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我为了替家里省钱,就给爸爸说:“爸,我去读职教中心吧,这样能省下好几千块钱呢。”登时,爸爸又一次对我发火了,他说:“给你读书不是让你去玩的,花点钱能上一个好的学校比啥都强,至少你的起点会不一样,学校的氛围也不一样。”在爸爸的坚持下,我只得拿了不菲的建校费,去了县重点高中。
虽然我从不曾优秀,从不曾让爸爸为我感到骄傲,但至少,通过不懈的努力,我终于考上了大学,尽管只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本科院校。
大学开学的时候,爸爸特地从外地赶回来,送我去陕西读书。第一次出远门的我,一路上欢心不已。第一次看到起伏的山峦,第一次看到壮观的黄河,第一次看到省会城市的繁华,那时候,我跟在爸爸的身后,感觉特别有安全感,因为在我的心目中,父亲是伟大的,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他将我送到学校的时候已是凌晨,为了节约几十块钱的住宿费,他住了学习附近条件最差的旅馆,好像只用了十五块钱。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起在餐厅吃饭,我帮爸爸在学校餐厅点了一份肉夹馍,而爸爸却执意要吃我点的菜夹馍。当时,特别心酸,其实也只是差了两块钱而已。当时我发誓,我一定要尽我所能努力学习,将来千倍百倍回报我含辛茹苦的父亲。
大学的时候,我一直特别努力,学习之余还找了几份兼职,再苦再累我也从不敢歇息,因为我不想因为我再让爸爸更加辛苦,不忍心再问他要生活费。
毕业以后,我没有选择回到家乡,回到父母的身边,而是千里迢迢去了拉萨。其实,选择拉萨并不是因为我喜欢拉萨,而是我感觉自己是一个缺爱的孩子,于是固守着内心那一份执拗,不肯走出来,也不肯让任何人走进去。我以为在离天最近的地方,可以找到我想要的那份宁静,我以为在那个到处都是转经筒的城市,我可以将身上的浮躁全部褪去。
工作一年后,我选择了辞职,并不是因为我想要回到家乡,回到亲人的身边,而是为了所谓的爱情,选择远嫁他乡。结婚的时候,我的父母还有我生命中最亲的人,他们千里迢迢赶来参加我的婚礼。
在婚礼之前,当司仪问及是否需要父亲陪同上场的时候,我说不必了。其实,多少次我在梦里渴望那样一个场景,渴望我可以挽着爸爸的手,走上红毯,然后他亲手将我交给另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然后告诉他余生请好好爱我。可是,后来,我还是没有那样选择。也许是从小到大,很少与父亲亲密接触,甚至很少和他眼神对视,以至于现在,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表达我对他的深爱。婚礼之前,我对司仪千叮咛万嘱咐,请求他一定不要太煽情,因为我害怕面对我的远嫁,父母会哭泣,而面对他们的哭泣,我会手足无措。我想这一定是我的责任,面对生命中最亲近,也是最深爱的人,我却总是显得惶恐,我曾一度认为自己缺乏爱的能力。
有了儿子以后,我渐渐明白了父母对我爱的深沉,也渐渐体会到了父爱母爱的伟大,只是,彼时,我已远嫁他乡,想要时时陪伴在他们身边,已是奢望。有时候,我总是会想,假如人生可以重新来过该有多好,假如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想,我会毫不犹豫陪在父母身旁。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随时出现。
如今,我在政府机关做着一成不变的工作,离家千万里,过着一眼就能看到头的生活,只是这份工作父母还比较满意,因为在父辈的眼里,铁饭碗是最好的工作。每次给父母打电话,总是会感觉亏欠他们太多。总是为不能经常回去而羞愧不已。父亲是最懂安慰我的,他总是告诉我:“在哪里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过得好,离得再远我也放心。”他总是会说不要让我担心家里,他总是告诉我一切都很好。作为一名父亲,如今,他能为我做的也就是让我安心工作,免我烦忧。
我一直都在努力,努力做一个好女儿,努力想要挣更多的钱,想要早日实现财务自由,早日陪在父母身边。哪怕只是说一些家长,或者安安静静地陪伴他们,已是我最大的愿望。
多希望,等他们年纪大了,步履蹒跚的时候,我可以常伴左右,可以给他们买任何他们想要的东西,可以有足够的底气带父母过更好的生活,跟父母一起在田间地头散散步、聊聊天,又或者在夕阳的余晖里,讲讲往事,那样的日子该有多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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