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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女在沙发上疯跳,累了坐下来说:大爸爸,我给你背首数字歌吧!
我拍手称好,她奶着童音,认认真真背着:
1像铅笔细又长 2像小鸭水上游
3像耳朵听声音 4像红旗迎风飘
5像鱼钩来钓鱼 6像哨子吹呀吹
7像镰刀割青草 8像葫芦挂藤上
9像勺子能吃饭 10像筷子加鸡蛋
我逗她:6像豆芽裂嘴笑,8像麻花扭一扭。
她笑得在沙发上打滚,说错了错了。我说我们老师就是这样教的。她拍手道:大爸爸的老师没有我们老师教得好,大爸爸的幼儿园在哪里呀?
是呀,大爸爸的幼儿园在哪里呀?大爸爸有认真读过幼儿园吗?
讲真,象我这种70年代的孩子,在乡下上过幼儿园的还真不多,而我,好巧不巧的,又成为这不多的一员。
在我象她这么大的时候,家的隔壁修了一幢房子,三开间,三间卧房,一间灶屋,一间堂屋,专门供给来下乡的三位知青居住,两女一男。
我不知道那时城里的孩子过的是怎样娇贵的生活,是不是象现在城里的小孩一样,眼界限制了我的想象。但我现在想来,当年那些下乡的十五六岁的孩子们,也真的还是孩子。
队里专门修了房子给他们住,给他们安排的工作之一是教我们几个孩子学习文化,因为他们好歹是中学生,是当时的文化人。
这应该就是我当年的幼儿园,但其实,他们就相当于几个帮忙照看孩子的大孩子。那时候乡下的孩子很小就要承担起家务,只有少数如我家这般让孩子只负责玩,故根本就没什么孩子可让他们教。记忆里,不曾有黑板课桌,也不曾握笔写字。偶尔会教首歌或支舞,但大部分时间,我们自己在堂屋里玩泥巴,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
我喜欢他们看书的样子,我喜欢他们桌子上厚厚的书。
我喜欢他们身上和我们不一样的味道。
我喜欢穿着时新漂亮的大姐姐,她跟我的堂姐表姐们不一样,她斯斯文文走路,秀秀气气说话,娇娇弱弱吃饭。她有着长长的漂亮的头发,扎成马尾,并不编成辫子。她常常坐在镜子前,用笔在眉毛上画,在嘴唇上画,在脸上擦厚厚的雪花膏。我站在桌子旁,或者在门槛外,倚着门,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深吸一口气:好香啊,比妈妈的雪花膏还香。
有时候,住在隔壁的哥哥会走进她的房间,她的脸上就会露出好看的笑容。他们会一起说说笑笑,念书,唱歌。他去拉她的手,她把手一缩,身子一扭,转身坐到一边去,眼睛瞟向我,嘴巴一努。哥哥就会从口袋里摸出糖来,笑眯眯的放到我手里,摸摸我的头,轻轻关上门,把我关在门外。
我并不稀罕他的糖,爸爸每次赶场都会买几颗给我,但有总比没有好。我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传来格格的笑声,撒娇般,又如爸爸平时将我举高高时我发出的笑声,或者平时奶奶哈着手挠我痒痒我的笑声,我心中迷惑不解,剥一颗糖在嘴里,慢慢的走出来找伙伴玩。
记忆中是一个雨天,似乎是深秋,细雨迷蒙,大人们都在坡上干活,天阴沉得厉害。一个小姐姐跑过来,拉着我的手就跑,跑到知青房子背后,她牵着我蹑手蹑脚的走到知青姐姐的窗子下,我们攀着窗垛踮起脚尖往里瞧,大姐姐正在哭,嘤嘤嘤,婴儿般的,大哥哥拱手作揖,软语温言。不知大哥哥说了什么,大姐姐破涕而笑,于是大哥哥拉过大姐姐,两个人嘴对嘴吹气。
我们静静的趴在那里,眼睛睁得大大的,我大声问他们在干什么?屋里的两个人听见话音一下子转过头来,姐姐的脸象块红布,哥哥凶凶的吼道:去,去,滚开。
我们吓得心扑通扑通直跳,飞快的逃开去,惊起地上树上的鸟儿,扑楞楞飞起一片,瞅瞅声此起彼伏。
晚上,我告诉给奶奶。奶奶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骂道:这两个背时的,明天不去他们那儿了。
后来我到底还去没去,我不记得了。若干年后,我知道了那叫恋爱,不同于堂兄堂姐们的相亲,是自由恋爱。再后来,他们两个带着孩子故地重游,村里的媳妇嫂子们拉着她打趣,她红着脸看向他和他们的孩子,满眼写着甜蜜。
小侄女还在打滚着笑,窗外传来清脆的鸟声,就仿佛那年那月那天的鸟鸣,隔了时光漫长的河流,再声声入耳。
那一年,我也正如她的年纪,天真无知,童稚可爱。世界是多么懵懂,又是多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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