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栀子花开时。
最爱的就是栀子花了,或大或小的一朵凝白,含着淡黄的蕊,馥郁香气沁人心脾。
小时候很羡慕同学邹清,因为她家后院有一棵比大人还要高的栀子花树。每年五、六月间,栀子花盛开的时节,我放学后跟她回家,来不及放下书包,两个人直奔她屋后的院子,赫然见到一树如梦似幻耀眼的白,当有来自旷野的风吹过,满院都是幽幽清香。
那时候我们女孩子大多是喜欢栀子花的。放学后趁着暮色跑到邻居或自家的屋前屋后,寻几朵大而半开的栀子花,连着托花的花坝子(花柄)摘下,夜里将花朵立着,绿色花坝子浸在装清水的瓷碗里。次日早起梳头发,拣一朵别在绑马尾的皮筋内,满头发都是香气。一朵新开的花,可以保持一整天的鲜活而不焉败。
有栀子花扎的日子,走起路来都是昂首挺胸的。来到学校,会比较谁的花更大,谁的花更香,谁的花瓣层数多。原来栀子花也分许多种,一般的开两三层花瓣,这样的花比较小,只比乒乓球大一点。难得见到四五层的,快有盛饭的小瓷碗大。扎了有四五层栀子花的同学,似乎她的马尾都要比平时甩得更欢更好看。我和大多数扎小栀子花的同学默默坐在后面羡慕不已,然而心里并没有半点自卑或嫉恨,下课后大家跟平常一样的一起玩耍。
有一天放学,进门就看见堂屋桌上有一只大碗,里面清水泡了两朵五层大的栀子花,几乎开满一整碗。高兴坏了,一问母亲,原来是别人送给我们的。那一夜没怎么睡好,做梦都在栀子花园里游荡。次日一大早,迫不及待梳了高高的马尾,小心翼翼戴一朵到头上,去到学校便被围观,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我们家本没有种栀子花,母亲见我喜欢,便从三十里外姨妈家的栀子花树上折了母枝回来插种。姨妈家屋后是一大片桔园,挨着后屋廊檐的一边种了几蔸栀子花,鸡冠花,太阳花,月季,兰草,还有几种我叫不出名,在一片姹紫嫣红里我只喜欢栀子。母亲把折回来的母枝栽在屋门口的地坪边边上,栽的倒多,怕有四、五窝,却一窝都没活。后来特意在开春时又去抽了母枝,换了一块阴清的地方种下,最后却还是又黄了枝叶。
在经历了几次揪心的期盼和失望之后,我去姨妈家挖了一整颗栀子花树。小小的树连根带着一块方方厚厚的泥土,装了蛇皮袋骑自行车驮回来。这一次我坚决不让母亲插手,默默的自己拿了把铁锹到屋前的菜园里,选一处背阴又有光、看起来比较肥沃湿润的地方,挖了深而大的坑,放树进去,培上土,浇水。每天放学回来就去看,生怕它又死了。
而它终于一点点泛青,随着几场雨,长了许多新叶出来,开花却是在两年之后。这时我已快小学毕业,学校里早已不兴扎栀子花了。然而我却看我的栀子花总是特别的,可能因为自己亲手养活一样东西。花骨朵也确实大而讨喜,纯白的三层花瓣呈漩涡状,紧紧环绕着隐藏在内的淡黄色花蕊,最外的那层花瓣,每瓣边上都有一条淡绿色花苞的印迹。当我忍不住想要凑近鼻子去嗅的时候,耳边就会回响起奶奶曾说,花不能嗅,你会吸进花里面的小虫。
去年,奶奶过世了。我家也早已搬离故乡多年。偶尔记起我种在那里的栀子花,希望它在某一年开花的时候能被路过的人看见,继而或许可以被迁走,那样的话,它大概多少能够得到一点主人家的照料,也好过它在野草地里独自荒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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