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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雯的爆脾气和好手艺(读《红楼梦》第五十二回)

晴雯的爆脾气和好手艺(读《红楼梦》第五十二回)

作者: 漳源牧笛 | 来源:发表于2020-06-16 22:40 被阅读0次

    红楼梦的第五十二回,延续了前一回晴雯的感冒,集中描写在她卧病的时候发生了两件事,一件事是平儿吃鹿肉时遗失的金镯子找到了,原来是被怡红院里的小丫头坠儿给偷走了,平儿刻意私底下来告诉麝月,以后暗中把坠儿打发走,以免后患,这就是回目上所说的〈俏平儿情掩虾须镯〉。第二件事就是〈勇晴雯病补雀金裘),描写晴雯在病中咬牙苦撑,熬夜帮宝玉烧破一个小洞的雀金裘给补好,几乎天衣无缝,展现出绝佳的手艺。

    大略看了这一回的概要之后,我们可以说,这回等于是晴要的列传,再一次把她性格中勇猛爆烈的一面充分突显出来。

    你看,当坠儿偷金的窃盗案东窗事发以后,平儿就刻意私底下来告诉麝月,不加以张扬,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避免晴雯大动肝火,把坠儿打骂一番,一旦这样暄嚷出来,闹得人尽皆知,很容易造成一些不良的后果。

    平儿更把晴雯的这种个性比喻为爆炭,意思是火爆的木炭,随时情绪爆烈、火星四溅,动不动就烫伤周围的人,确实晴雯性格十分冲动,很容易生气,有如前一回宝玉对她所说的:「你素习好生气,如今肝火自然盛了。」而且一生气就出言不逊、夹枪带棒,因此就更伤人了。后来第七十四回王善保家的说她「在人跟前能说惯道,掐尖要强。一句话不投机,他就立起两个强眼晴来骂人」,这段话其实并没有冤枉晴雯果然晴雯对坠儿「或打或骂」,甚至动用私刑,用尖锐的发簪要把坠儿的手给戳烂了,以致坠儿疼得乱哭乱喊。最后,晴雯还假传圣旨,直接冒用宝玉的名义把坠儿给撵出去,因此和坠儿的母亲发生了一场口角。

    对于这一次的事件,大部分的读者都是觉得非常痛快,拍手叫好,但是,我却觉得大家应该理性一点,思考其中所隐含的大问题。那就是在晴雯的做法里,是否也有不正义的成分?例如她动用私刑,又自作主张把坠儿撵出,这是不是合乎正义的做法呢?宝玉说坠儿是「小窃」,可见并不是罪大恶极,而是程度比较轻微的偷窃那么依照比例原则,晴雯要把小偷的手戳烂,是不是太过凶很?

    让我们想一想:「偷镯子」和「戳烂手」这两种行为,哪一个比较严重?坠儿是伸手拿了别人的东西,晴雯却是要废掉别人的手,哪一种比较残忍?

    大家认真想一想:一个人是否可以因为自己没有做错,就可以对犯错的人使用过激的手段,而过度伤害了对方?当一个人用了过度的手段时,他是不是其实也已经犯错了?最可怕的是,因为他自以为正义,所以更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以致手段过分地残酷,这时正义其实已经变质了,变成了不正义。这一点,是我们看待晴雯想要戳烂坠儿的手,所必须要注意到的当然,从另一方面说,晴雯这种不顾一切的脾气如果用在正面的地方,那也会很令人感动,所以曹雪芹就同时安排了一段「病补雀金裘」的情节。

    有两个重要的用意:第一,如果没有这一段不顾一切为宝玉解决燃眉之急的表现,那么她的形象就失去了平衡,更只有暴躁任性、唯我独尊的一面,这如何能讨人喜欢,如何会是一个能被宝玉宠爱、能被小说家列入金陵十二金钗又副册的人物呢?所以,读者们都被这一段情节大大感动了,热烈赞美她的「勇」,甚至没注意、不在乎情雯的严重缺点呢。

    第二,其实晴雯平常是娇愦疏懒的,她之所以拥有这个表现的机会,是因为怡红院里其他的丫鬟们都没有这样的好手艺,否则大家也都会勇于承担这个任务,那就轮不到晴雯了。

    这么一来,「勇晴雯病补雀金裘」确实是校正晴雯形象不可或缺的一段,突显出她技艺超群的才华,而更重要的是,她的「蛮勇」如果用对了方向,就会把缺点变成了优点,得到完全不同的结果。所以说,即使是正义感,也应该用对的方式去执行,这才是曹雪芹最有智慧的苦心安排。

    讲完了晴雯的性格以后,我们还必须注意一点那就是怡红院里的丫鬟们,其实都是互相帮助彼此合作的,以这一回来说,当晴雯假传圣旨溢用权力,自作主张把坠儿撵出去的时候,就和坠儿之母发生了口角,当她被抓住了语病,脸红尷尬到气急败坏而口不择言,就是麝月出面帮她解危的,麝月可是袭人一手调教出来的「第二个袭人」,这时看到晴雯面临了窘境便挺身相救,帮晴雯镇住得理的坠儿之母,用的态势也是副小姐、二层主子的耀武扬威,不是平常的温厚宽和,可见,她们这几个大丫鬟根本是同一阵线的姊妹淘。这就难怪晴雯的暴躁脾气可以不用收敛,这才养成了爆炭的性格。果然,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很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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