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母亲」

「一」

他们（同事）只知道我请假回家了很久，他们不知道我回去究竟做了什么，他们只说好久未见我；这次来，我变得更加不爱言语等等。

他们众说纷纭，但，他们都不知道，我这次回家是因为我没了母亲。

她就从此处消逝  看不见身影  但我知道  她就在那里

「二」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痛苦，还是黑发人送白发人揪心？

母亲去世我哭过多次，只要想起都是心酸。如果是我去世，母亲应该会更难过吧。

「三」

后来，家里终于装上了监控，可是母亲却已经不在了。

曾经她多次劝说我给家里装监控，说是村里几乎每家都装了，而我，总以她长期在家为由，拒绝、反对安装。现在想来，多么悔恨。

从此    我是失去了妈    那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悔恨”两字尚不够格

「四」

今天是母亲离世第16天，我很想她。

她走的那么突然，一句话都没留下。还没到60岁，如果能活到80岁的话，她又将看见，经历什么呢？苦了一辈子，最后连死也要遭罪，我对不起她。

她还未能听见孙子叫她一声：“奶奶或婆。”她还未见外孙出世，她还有很多要做的，可是，她都无法再活过来了。

从前只觉生死距离自己很远，母亲突然离世，才发现，原来，生死不由人。“世事无常”这四个字说来轻巧，却是概括了无尽想念的心酸和眼泪。

「五」

母亲离世第17天，也是想念母亲第17天，随时随地都会想起她，完全挥之不去。不知道这样的想念还要持续多久才能消淡。这个家，方方面面都有母亲，事无巨细。没了她，这个家也没了依靠。

为何死神要带走她？她还年轻，她还有许多事要做。

走在她前面就不会有如今这般痛彻心扉    可是  我又不忍看她难过    她是我母亲  她生我养我  二三十年

「六」

母亲失踪第五天夜晚我回去的，第七天找到她的身影，已然陨落。我总想：是否去年给她办了60大寿，就不会有此劫难？亦或是，如果父亲早些告知，她也不至于命绝于外，不会在水中浸泡7天，遭受那样悲惨的命运。不知道是该责怪父亲？还是该责怪我自己？

乡里乡亲都说这是命，母亲最终被我找见也是定数，那么多人找了多日都全无踪迹。所幸，被我发现。要是一直都找不见可怎么办呢？大概，她也嫌水太凉，那地方太阴暗，她一个人待了那么久，也想早日脱身吧。

我向来是不信命的，母亲不是恶人，她善待四方，为人正直，邻里乡亲都夸赞她，为她惋惜。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好人，连死，都像是在经历刑罚一样。

「七」

母亲突然离世，才发现手机里关于她的照片，少之又少。真正体会什么叫“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从此，我再也吃不到她包的饺子，她最拿手的手擀面、她炒的酸罗卜，她做的鸡蛋米酒汤圆、很甜很甜。冬天里，我们再也穿不到她一针一线织的拖鞋。

以后我只能听见别人叫母亲，叫妈，而我，没了母亲，即使叫喊再大，也没了回应。

从前，即使她常和父亲吵架，但父母健在，总还是个家。如今呢？家格外冷清，那个名动四周的大嗓门不在了，村里也顿时寂静起来。

日久天长，她永远成为别人谈及死亡的话题，成为村里无法回避的八卦。他们议论，他们评判，或好或坏，持续很长时间。

「八」

多少夜，多少天过去了，我还是无法释怀，久久不能忘却。

母亲辛苦一辈子，最后死的是那样的凄惨，她真可怜，我心疼她。妈，我想你了。

也怪我们做儿女的没用，倘若我们买房把她接到城市生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吧。

「九」

姐夫说他看母亲的死状很害怕，连续几天都做噩梦。但是，我不怕，那是我的母亲，她养育我长大，这么多年，她无疑是我最亲最亲的人。都说母子连心，大概，没有比我更加难受心痛的了。

我打上高中起就嫌少回家，从那时起，直至她离世，在家亦或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真的是屈指可数。

每个人都有母亲，但打小就失去和中途失去，感觉真的不一样。他们素未谋面就已失去，而我曾经拥有过，然后又失去，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她消逝在那草长莺飞的季节    遍地油菜花的金黄    田野麦子格外青绿    这个季节很美  可是  她却走了  成为我这一季最深痛的灰暗

「十」

我总在想，她在生命最后关头，是否有呼喊我和姐姐的名字？当时她是怎样的状态，惊恐？惶恐？无助？声嘶力竭？不甘？她肯定也哭了吧，就这么不甘而去，无能为力。她坚持了多久？等待了多久？呼喊了多久？没有人知晓，没有人回应，她就这么去了。

她肯定也特别特别想活下去吧，可是，她落于困境，得不到解救，最终被水吞噬，浸泡多日才得以被寻见，她真可怜，一生都是，从未真正开心过，幸福过。

「十一」

很多人猜测、议论、认定她是因为几支春芽丧命，在她遗体附近未曾得到有力的佐证。不知道她为何会去那里，也许正如他们所说，也许不是。

不重要了，无论是与不是，她都将背负这样的定义，无法更改。

从此后，我讨厌春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