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我明天去学校"抛下这句话我就睡了。

第二天六点就要起床拖着行李去坐车。我定好六点闹钟，五点，便听见她的闹钟在叫，只叫了一声，就被关掉，听见她刻意在压小自己的动作，蹑手蹑脚地出去，我心里烦躁，转身睡去。

六点起床了，她从厨房端出来一碗面，嘀咕着，快吃了，不吃饱会晕车的。我勉为其难的坐下吃面，心里依旧在抱怨她。我尽量专注于吃面，因为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我，似乎想把我刻进心里。我已经有半年没回来了，这次回来没几天就又离开了。她似乎无所适从，一直盯着我看，我低着头吃面，她就坐在旁边看着我，偏着头，一声不吭，我抬头，她就把眼神挪开，我低头，她转过来看我，我感觉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我心想，怎么？现在舍不得了，为什么前几天要骂我呢？为什么这个家要这么破败呢？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眼神，只有低着头吃面，假装不知道她在看我。我回忆着前几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前几天由于大雨，动车停在路上，我们只得下车去汽车站买票回家，所有人蜂拥进入汽车站，我买好了票，却没有挤上车，错过了最后一班车。我哭着打电话给她，她让我去退票，语气强硬而不容商量，退票无果，电话里她用她粗大的嗓门说着我没用，就挂掉了电话。我坐在路边哭着，担心电脑被淋湿，只得擦干泪水找了个宾馆住着。她再来电话我已住进宾馆了，她不耐烦的强调要把门窗关好，不要出去跑。

这可是我的母亲啊，为何对我如此狠心，她一点都不爱我。

"我给你装了点零食和水放在书包了，在路上吃"我没有说话。

继续吃着面，她依旧在旁边歪着头看着我，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肩膀已经疼的变形，使得她的脖子很短，下巴几乎碰到锁骨下的肉。脸被晒得黝黑，饱经风霜，眼睛却依旧散发着光彩。我感受到这个眼神的温柔和爱抚。

其实她是爱我的，只不过这个没有念过书的农村妇女不知道如何表达。在知道我没有赶上最后一班车，她也焦急的到处找人，只不过她不能帮到我什么，最终只能发脾气。她不会像别人的母亲一样用语言表达她的爱，但是回家她会立即想办法做好吃的给我，会陪着我看电视，会把我换下的衣服洗干净，会做好早餐叫我起床，会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学校的情况。

我把汤喝完，准备送碗去厨房，"给我"

她拿着碗却没有起身，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迎向她的目光，"你看我干嘛"

她仓促地收回目光，似乎从幻想里回来，起身的同时长叹一口气，走向厨房，看着她的背影，瘦弱，孤独和无助一连串的词从脑海跳过。看着我的行李，当初的决心似乎都消失殆尽，我对即将开始的行程充满了畏惧和不安。

走上车的我，有些茫然，跌跌撞撞的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却只看到她盯着车无助的眼神，我像她招手，不善表达的保守的农村妇女竟然也对着我歪着头挥手，像个少女。车渐渐启动，她站在原地，盯着我离开的方向，瘦小的身影渐渐模糊，她无助的神情，孤独的身影却一直在脑海盘旋。

“你是不是读书多了，见识广了，有点嫌弃这个家啊，才回来几天就去学校了"

我闭上眼，不让泪水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