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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的房子在村子的最里侧——紧靠着山脚。
山是无名山,并不高大陡耸,只是山体斜长,有些松柏与稀疏的果树。
爷说当年的山,不是今天这般秃的如癞子的头,也是草密林深,野狼成群。后来时代变迁,人们砍光了树,杀光了狼,驱散了大些的兽。再后来时代又变了,人们见这满山的荒土不爽,便又劳心费力地栽了些。
蔓藤盘满墙外的酸枣丛,翘着软的触角试探院里,满院的青菜。
暑期散学后,我来到这里半月有余的时间,这沁人心脾的空气与哇凉的让人瞬间精神的井水,一次次地让人大呼过瘾。
1
天微凉,微亮的时候,我便洗漱干净,提着暖壶准备出门,是去打豆浆喝。村里的豆浆较之城里的要纯,不纯会被人唾骂;村民起的比鸟早,去的晚些也不能喝到。
言语了一声爷的询问,拨开木门的栓,迈过门槛的脚正要落下,只觉得鼻尖一股淡淡的腥味,眼底的余光还有一片暗红。我定睛一看,立刻惊慌起来——地上好一片杂乱的血爪印!庆幸的是,在不远处,一只野鸡歪着头僵在地上,脖颈的血已流干。
我忙唤来爷,爷拎起野鸡瞧了瞧,一口断定,这只野鸡是被兽咬死的,只是兽不大,脖子未被咬断。我问爷,是什么野兽,为什么会将它的猎物丢在咱家门口。爷抚须思虑好久,只说,或许是叼着累了,便放下歇歇。说完,他笑了,我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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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围城》的那句“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想出来”,和村民聊天时,他们总是向往着城市的繁华。而我,却喜欢这里的静逸与景怡。于是他们便觉得我矫情了,话间就不如之前热情。尤其是一个绰号叫二赖子的老光棍,他就过分了些,总喜欢反驳、贬斥我的话,似乎看到我出糗,他便能不穷了一样。
有一回,大家聚在一起聊天,有人问我:“听说城里的茅坑也在屋里,那冬天方便的时候,不是省得冻腚了。”我笑笑说:“是啊,有暖气,冬天也能光屁股洗澡。”大家都笑,都羡慕地憧憬着,只有二赖子,他仰着鼻孔,不屑道:“净扯淡,茅坑建在屋里,一泡屎就得臭死,难不成你们城里人的屎都不臭?”
我真的没有在意他,爷常说,“做人要大气,无所谓争的不要争。”可是我的淡然看在二赖子眼里,却变成了对他的漠视,他便愈发地排挤我。
我知道,他之所以看我不爽,不全因我是爷的孙子——他常去山里打猎,爷曾多次阻止他。前些天,我曾在山里的夹子上救了一只白狐狸,那夹子是二赖子放的,也正巧被他看见了。
3
自从那日突然的出现死鸡后,仿佛有人刻意在恐吓,死鼠,死兔,死蛇等物常常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爷嫌晦气,也恼怒了,便在门前扯着脖子叫骂,骂那些使坏的人。爷不再认为,这是畜生干的了,怕是有人借了畜生的口。我也有些恐慌,都说这村民的风气纯朴,可是夜晚那黝黑的大山,还是让我的眼不敢直视,总好似那里藏着凶神恶煞的玩意。
一天凌晨,天尚未有亮的时候,我被腹部传来的绞痛疼醒,拿着厕纸便跑了出去。爷的茅厕在门外,简简单单围了三面木栅栏,栅栏里面有个坑,坑上横着两块木板。我忍着扑鼻的臭气蹲了好久,蹲得腿也酸了,脚也麻了。正要起身,忽地听到外面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
我的汗毛乍起,这动静貌似是——鬼?想到电视中那些鬼魂刹那出现的恐怖的样子,禁不住地打起了颤栗。
可我还是探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我惊讶了。
一只白色的大脸狐狸,正拖着一只奄奄一息的野兔到门口。它放下野兔,昂着头用那闪着精光的小眼注视着敞开的木门,似在行礼。
直到它颠颠地跑远,我那被震惊的心情才恍然起来——原来是白狐搞的鬼。爷听了我的所见,略一思索,说,它来是报答你对它的救命之恩的。
怪不得这白狐如此熟悉,正是前几日我在二赖子的兽夹里放走的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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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报恩的事情被爷讲了出去,村里的人纷纷称奇,无形中,人们都对自然对生灵敬畏了几分。正所谓万物有灵。一些古老的故事便有开始在村里横行,而似乎渲染了迷信。黄皮子大仙的位置坐的牢固,白蛇称娘娘也不是一两日了,狐狸却还是狐狸精,老人都告诫孩子,这些东西千万不能惹,惹了要招来大麻烦的。
有人想要供奉白狐,我无奈地笑了。
那日早起,我听到爷在门口嚷嚷,急忙去查看,是一老妇带着一筐香纸,正犹豫地蹒跚在门前。她到底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于是被爷赶去一旁的山根下,铺了纸钱,点了香,摆了些瓜果,大模大样地叩首,念着保佑之类的话。
没想到这老妇竟是个引子,引来好些个同样心思的老妇,山脚下烟气袅袅,她们虔诚地把狐狸精的事,慢慢传去了村外——每日都有人前来拜“狐狸爷爷”,嘈杂的声音和呛人的香火味,直教爷发了怒。
可爷怎么能制止这些狂热的人呢!
就在这事愈演愈烈的时候,二赖子无形中的报复,竟然将这事平息了。
二赖子潜伏多日,用猎枪击杀了前来送礼的狐狸。他在白日向人们展示他的战利品,我见到那白狐的白毛间,有个血淋淋的好大一个孔洞。他对我和爷的愤怒视而不见,眼中是满满的得色,仿佛在说,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他不知的是,他的行为惹了众怒,上了年纪的人纷纷扒着门框念叨:作孽呀,做孽呀!还有人说,二赖子一定会遭报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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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雨后,山又被重新刷了漆的翠,爷叫我背起篓进山,山里的蘑菇可丰富了。
这时村长牵了一条瘦骨嶙峋的老狗,带着乌泱泱的人群过来。爷见人们都拿着绳,拎着棍,便问,这是咋的了。村长冷哼一声,气恼说,二赖子这王八蛋昨天进山了,现在还没出来。爷一听,叫我放回篓,跟着大家去山里搜寻二赖子。毕竟是乡亲,有什么恩怨纠葛,也大不过人命的。
在路上,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让我听个大概。
原来这老狗是二赖子的,二赖子只顾自己,连狗都喂得这么瘦。昨日二赖子说进山打些野味换酒,便带了老狗一起去,今天老狗跑了回来,见人就咬着裤腿哼叫,把人拉扯向山里。我看像那老狗,已经伸长着舌头,低头气喘吁吁了。
进到山里,大家分开找,直到下了晌,才在一条山沟里发现二赖子。二赖子满身是泥,双眼无神,腿还断了一只,不远处还有一只死掉的黄色狐狸。
众人将他抬出山,这一路,他总是念叨着,可不打了,可不打了。别人问他打什么,他也不说,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天,仿佛中了邪一样。
6
二赖子到底遇到了什么,他到底也没说出来,只是从那以后,他便撅断了猎枪,卖了兽夹,再也不打猎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说,二赖子一定是被狐狸精报复了,他那日还打死只狐狸呢!
可不管怎么问,他都直摇头,如何都不肯说。
许多年后,我再去爷的家里,二赖子已经老了,满头白发,满脸沧桑,他当了护林员。他的胳膊上带着红的袖箍,背着一柄钢叉,威风凛凛地巡护在山林间。若是遇到上山打猎的人,他便严厉地呵斥,快滚回去!
二赖子到底是如何由一个凶残的猎户,转变为爱护山林动物的护林员。多年来,众人都是满腹疑问,每每有人问他,他只说,那些动物才是山主人,它们是有灵气地。
那天,二赖子找到爷的家里,见到我,他像哄孩子一样,在老旧的背包里掏出一个红润润的苹果递给我,咧嘴笑道,我打了你的狐狸,你还生气不?
我好笑地看着他,我又不是记仇的狐狸,还有什么气可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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