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国庆节回家，又见了我的奶奶。
发现她原本花白的头发，白得更厉害了，几乎全白了。前几年还没发现耳聋的问题，这一次见她，明显感到她的耳朵越来越不灵光了，有时候正常地给她说话，她老实说听不清，不得不加大音量给她说话。
好在她精神还好，现在身体还很健朗。能自己洗衣服、洗头，能扫地、洗碗，还张罗着给我们做饭……
平日家里只有我爸妈和奶奶在家，趁着国庆节，我们姐弟三人都回家了。奶奶一直乐呵呵地给我们拿这吃的，拿那喝的，一直说着，家是需要人气的，看着你们都回来了真好……
奶奶今年86岁了。
从我有记忆以来，奶奶总是那样一副清瘦的样子。
她中等身材，常年留着一头花白的短碎发。巴掌大的脸庞一直黑黑的，瘦瘦的，没有什么肉，额头上、脸颊上的道道皱纹像是挂在脸上一样。她眉毛稀疏，眉骨有写突出，眼窝深陷，显得黄褐色的眼眸也有些深邃。
记得我初中时，带我一个女同学来我家。那同学见了我奶奶之后，给我说，你奶奶年轻时肯定很好看！
在我之前的印象里，奶奶就是奶奶，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知道那时才意识到奶奶的美貌，甚至到了现在这个年龄，还隐隐能看出几分当年的倩影。
我一直以为奶奶没有名字。在我的记忆中，从小打到大，没人喊过她的名字。家里的晚辈，同村辈分低的人，都称呼她的辈分。爷爷在世时，也从不直呼她的名字，当然奶奶一辈子也没当面喊过爷爷的名字。他们经常会当着第三人来和对方对话，比如奶奶经常会捎带上我们的名字：“XX，喊你爷爷吃饭了！”
村子里有年龄差不多的邻居，也会称呼她”玉兴婶子“、“伟她娘”之类的。“玉兴”是爷爷的名字，即使他去世多年，还有人这样称呼奶奶，“伟”是我大姑的名字，大姑是奶奶的第一个孩子。
后来我无意间发现她的名字叫“莲”——一个从没有被人叫过的名字。也许当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的父母、长辈应该叫过吧。按说“莲”这样的名字，在他们那个年代也很普遍，可是加上她的姓“黄”，就变成了”黄莲“，就充满了几分”苦“味道。又一次我问她，为什么取了这么一个读起来就“苦”的名字？她笑了笑，直言说小时候真的很苦。
奶奶从小经历了战乱、贫穷、饥饿，也确实吃了不少苦。她出生的村子叫“黄庄”，离我们家现在的村子大概一二十里。听她说，她曾有一个本家哥哥给当地的地主放牛，后来被“趟将”（也就是土匪）打死了。
她们家孩子多，兄弟姐妹七八个，她排行中间。当时家里穷，养活不了那么所张嘴，她的二哥被爹爹带到集市上差一点被卖掉，后来还是舍不得亲生骨肉，又被爹爹背了回来。
她的二姐和她都是，十来岁时送去当童养媳，直接就给送到婆家了。奶奶笑说她第一次来爷爷家时也才不到十岁，离家之前，家里的娘千叮咛万嘱咐到了人家家里要怎么称呼每个人，要听话。当她被留着爷爷家里时，她还懵懂地什么也不知道。
爷爷家人口多，晚上没地方睡，奶奶就被安排着和家里的大人一起睡在牛棚里。后来遇到抗日战争，用奶奶的话说是“老日来了“，奶奶跟着爷爷一家人从家里逃出来，半路上她被丢了，她一个人在牲口槽后面躲了一夜，她说她看能看到部队上的人从旁边过！第二天她才被家人找回去。
在爷爷家住了没几年，家里条件好了一些，奶奶又被家人接了回去。
20岁那年，奶奶还是和爷爷结了婚。当时也是大家族，奶奶上要伺候公婆，下要和妯娌、小姑子处好关系，想想也不易。
奶奶一辈子不识字，也没去过什么远门，一辈子就在生养孩子，照顾家人，做饭、做家务中度过。
奶奶生养了六个孩子。其中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爸爸，五个女儿。因为生的女儿多，当时也没少被嫂嫂、婆婆看不起。
奶奶一直侍奉婆婆到九十多岁寿终正寝。爷爷一直身体不好，一辈子没有去过厨房，做过饭。一直到他70岁那年去世，如今已有十几年了。
现在奶奶的生活很简单，很舒适，也算是一辈子苦尽甘来。
她每天坐在大门口，或者村头，晒晒太阳，和几位老人说说话。还能力所能及地做些家务，帮妈妈做饭。姑姑们、孙辈们也时不时回家看看她，看到我们，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