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
众官最前，立着个高大身影。身着亲王团龙服的新晋肃礼亲王谢金，微微垂着眸子好像在想什么。众官礼毕，太监宣众臣奏本，何九华却打断了进程，先朝谢金看去。
“肃礼亲王，昨日占祭可顺利？”
“回万岁，”谢金侧身一步，立在殿中，抬头开口：“尚算顺利。”
谢金说了这一句，就不言语了。
上头何九华有点迷糊。等了会儿，才问：“结果如何？”
只见谢金犹豫了一下，没直接回答，反倒是问：“万岁让本王在这里说？”
这句更是说得何九华摸不着头脑，只好接：“王爷可是有何顾虑？”
“本王，”谢金顿了顿，还是说：“倒是没有。”他重又抬头看去，一字一句咬得清晰，言到：“本王昨日卜得卦象，神婚之人，昨日酉时三刻，身在宫中。瑞云殿。”
身后众臣齐齐倒抽一口气。
宫门酉时关闭，此后内廷只余宫中妃嫔内侍。且瑞云殿乃帝王小歇用膳之处，酉时三刻还会在瑞云殿中的，只能是后宫妃嫔了。肃礼亲王要神婚的人，难道是皇帝妃嫔么？
而何九华身边站立的大太监则不同，他第一时想到的是前夜万岁曾向他言明，赏识亲王殿下行事……
“酉时三刻，瑞云殿？”何九华沉吟一声，忽的起身。
殿内大臣与一干内侍吓得纷纷跪地，俯身不起。整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只余何九华与谢金二人，遥遥对视。
“不错，酉时三刻，宫中瑞云殿。辰龙洑水之相，四郊飞雪暗云端，悠香浮动月黄昏。万岁可知，昨日瑞云殿中，谁人应了本王的卜辞？”
“辰龙洑水，飞雪悠香……”何九华神色有些不愉的闭了闭眼，再看过来时，眼底沉了些冷漠：“早朝之后，王爷与朕手谈两局可好？”
“甚好。”谢金点头应了，也不说其他，退回到一旁。
太监又高唱一次奏本，众官才起身，早朝得以继续。
退朝之后，谢金跟在何九华身后，到瑞云殿小坐。
两人棋盘两侧落座，何九华先手，落下一子。谢金捻起一子，轻轻落下。
“王爷，”何九华端看着棋盘，开口：“倘若占卜结果，是不可娶之人，该如何是好？”
“不婚，”谢金笑眯眯的抬眼看过去，好像只是在聊吃了什么点心一样的轻巧：“依祖训，非神婚不娶。”谢金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谈论家族生亡一般，语气平和淡然：“祖训有言，倘有一日，我族卜不得果，寻不得妻，生不得子，则我族绝矣。天意如此，不需计较。”
“那如果，只是朕不准娶呢？”何九华停下问。
谢金看过去，眼睛里尽是清明：“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一局棋罢，何九华让大太监宣何易疏来用膳。谢金留于宫中，共膳。
何易疏被抱着进门时，两个小脚丫来回踢腾。小太监身板单薄，被她这么一折腾，脚下一绊，抱着人就往前踉跄了几步。大太监眼瞧着朝这边扑过来，吓出一身冷汗，哎呦叫着就往前去接。先他一步，小小娇人儿被另一个怀抱接走。拢着后脑勺好生安抚着：“又这般调皮，摔伤了怎么办？”
把人接在怀里，何九华暗暗松了口气。这一下要是摔实了，可不能轻伤。当下一股火自胸口涌起，转头看着跌在地上的小太监，就恨不得踹上一脚出气。倒是紧跟上来的大太监，比他动作还快。一脚踹上那小太监的肩膀，把人踢了一滚。
“没用的东西，惊着殿下，看不扒了你那层皮！”大太监恨铁不成钢。
小丫头这会儿倒是软怂怂的扒着何九华的衣服不敢松手，生怕也被摔一下。
全程淡然看着的谢金，如今定神，把目光放在那个趴在何九华肩膀上的小丫头脸上。
神色灵动，看着也机灵的一个娇娃娃。
“宛平，见过肃礼亲王。”何九华抱着何易疏道。
小丫头挣了挣身子，跳下地。小小一点，还规规矩矩的行礼：“宛平见过肃礼亲王。”
那谢金也是个有趣的，起身也安安稳稳回了一礼。
“陛下……”何易疏没见过谢金，就连带着说话，都带了些谨慎。却在看到何九华无所谓的微笑时，悄悄放松了些：“皇帝哥哥……”
“易疏今年四岁。昨日在瑞云殿中用的晚时小膳。”何九华伸过去一只手，任她拉着，一同往桌边去。
谢金跟在后面，闻言，又低头看了看小姑娘。笑意上涌，点头笑到：“怪不得。”
何易疏年方四岁，算起生辰，正是辰龙之相。又因她归位皇室贵女，居天子之下，于是有辰龙洑水之相。而前日四郊飞雪，天暗云熄。全全应了那卜辞所言。
用膳时落座，易疏原本与谢金对坐，居于何九华一侧。可尚未开宴，何九华便嘱咐易疏，与谢金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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