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老公送娃上学回来,兴致勃勃地约我徒步郊游,而且说走就走。时间不但即兴,装备还简约,抓起桌上的水杯往上衣口袋一塞,推门就出发了。平日出游总是在大部队后面磨磨蹭蹭收拾断后的老公,竟然还有这么麻利的表现,还真是让我颇为诧异。习惯了拖家带口、大包小包、叽叽喳喳的出行模式,猛然进入梦寐以求的清静优雅模式,竟有些茫然,俩人呆呆地站在电梯口,四只眼睛盯着数字慢慢走动,彼此没有一句话,直到电梯门开了,我俩前后走进电梯间,老公才扭头对我憨憨一笑,拉着我的手说:好久没有两人世界了,还真有点不习惯。
刚到楼下,迎面就扑来醉人心脾的桂花香,不由得闭上双眼想贪婪地多吸几口,可它又调皮起来,似有似无,故意牵着你的鼻子一路追寻它走向远方。虽已是深秋,但上海的秋天依然和风暖阳、温煦舒适,一件薄外套足可以抵御秋寒,走上几步就浑身冒汗,脱掉外套系在腰间随风飘扬。眼前的人,此时的情,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我俩的大学校园约会的情景,那时的我们青春飞扬,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高兴和悲伤都是热烈的,连困惑都那么有激情。现在的俩人依然牵手,但无须多言,一眼万年。
一路上,路边随风摇曳的小花肆意地绽放,想把毕生最后的灿烂留在秋天,树木则不慌不忙地改变着颜色,比夏日单一的浓绿更加丰富有韵味。走着走着,老公情不自禁地揽着我的腰,这曾经习以为常的动作竟然让我触电似的弹开了,也吓了老公一跳,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年纪大了,要注意影响,给小辈们做好榜样。青春年少时的爱浓烈火热,眼里只有爱情,中年人的爱就像这秋天醇厚温润,爱情里还揉进了柴米油盐酱醋茶。
今天是工作日,高峰期过后路上行人不多,除了带幼童玩耍的老人及风驰电掣的外卖小哥外,就是我们这对悠闲遛弯的中年夫妻了。在加速内卷的魔都,工作日去郊游是我无法想象和理解的生活方式,今天出行一趟,竟然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发现离我家不远的地方竟然有一个人声鼎沸的农贸市场,水灵灵的瓜果蔬菜是我多年不曾见到过的新鲜,明知道还要继续远行不宜携带重物,但还是劝说自己只买几根头顶黄花浑身带刺的嫩黄瓜当做路途解渴之用,并暗暗记下一定会再次光顾,并带上家中最大的购物袋。美滋滋地拎着黄瓜继续赶路,惊喜猝不及防地再次向我袭来,远远看到一个破旧的门牌,赫然写着“弹棉花”三个大字。女儿的褥子弹一弹今年冬天肯定特别暖和,这是在百度地图都搜不到的店啊,没想到转角就遇上了,可还在营业吗?我心急火燎,双腿不受控制地飞奔起来,老公莫名其妙地紧追其后。谢天谢地,一对老年夫妻正在店内全副武装地弹着棉花,身边高高堆起白云般蓬松的棉絮被子,有的已被整齐包裹,并贴上了主人的电话号码。临近冬天,店里的生意一定很好吧,店主夫妻默契地打着配合,根本顾不上招呼我们,见我们久立门前不走,就指了指门口的告示,示意让我们自己看。我其实是看的入了迷才忘记询问,不过我想要的答案都在告示中一一说明,店主真是聪明又贴心啊,写告示既节省口舌还方便顾客拍照留存,或转发朋友圈。我就是这么想的,想第一时间告诉有需要的宝妈们前来光顾。
走累了索性就坐在田埂上,啃着清甜的黄瓜,望着四周一望无际稻田中涌起的层层波浪,闻着阳光照耀下泥土的味道,撩一撩额前吹乱的头发,内心是无比的富足和享受。人道“若无闲事挂心间,真是人间好时节”,什么时候才算是无闲事呢?其实要取决于你对闲事的定义,对世间万物的取舍。此刻的我们正值中年危机,事业的转型屡遭不顺,跌至谷底,这几年是我们生命中一道难过的坎儿了。在当前无解的情况下,那就忍着挺着,相互扶持着往前走,不去幻想不曾拥有的,多想一想自己已经拥有的:安度晚年的父母、健康懂事的孩子、相互扶持的知心爱人,这才是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是成功人士的标配。那些身外之物做到尽人事、听天命即可。再说低消费的生活过着也十分惬意啊,吃得素吃得少,反而神清气爽、身轻如燕,轻松实现多年梦寐以求的标准身材;身材好了,穿什么都漂亮,对于一个有主见、不追逐风潮的人来讲,衣柜里现有的衣物就足以体面地过完余生。
漫无目的,毫无规划,走累了就停下休息,见到美景就坐下欣赏,遇到菜园子就进去看看,几元钱买的大南瓜,老板却附送了一捆青菜、一把豆角和几个西红柿,还指着旁边的菜地说,那边种的是有机花菜,卖相好的都已经装车送市场了,小的、卖相不好的都遗弃在地里,免费自取。我们已经占了大便宜了,不好意思再贪念花菜,可挡不住老板热情,他误以为我们不要是因为嫌弃,就一再强调剩下的花菜除了卖相差,它的味道和营养一点也不输的。怕老板误会,我们摘了两颗,剩下就留给更多的有缘人吧。谢过老板走出菜园,心里又暗暗记下,这个菜园以后一定再来光顾,不过下次一定不能再占小便宜了。
一场说走就走的郊游,来时两手空空,现在不光收获了喜悦,还名副其实的满载而归,四只手已经不够用了,还真需要有个交通工具能载我们回家。老公说,叫个出租车吧,离家挺远的。不用了,今天是出来郊游的,又不赶时间,还是路边扫辆共享单车吧,骑着回去,说不定路上还会遇到好玩的地方,可以停下来逛逛,多好。老公取笑我像个城市佬,没见过世面。我也确实被这一波一波的惊喜惹上了瘾,不过惊喜只是意外收获,单是和爱人约会的心情和这一路的美景就足矣,想当初我俩还是穷学生时,周末约会能把旧书市场逛成南京路一样的神采飞扬,游玩的目的地不重要,要谁在一起很重要。
和爱人一起骑着单车,载着货物,看着美景,徐徐地往回走。老公心情不错,哼唱起了小时候的老歌。不知不觉已过中午饭点,可一点儿也不觉饿。老公贴心地提议找个饭店吃点,省去回家做饭的麻烦。看着这些刚从菜地里摘下来还留有泥土清香的新鲜蔬菜,饭店里的菜怎能入我的法眼,城市佬今天是见了世面的!其实我知道老公也馋这口,只是不想让我受累。今天心情好,一点都不累,回到家老公洗菜、配菜、调料,最后由我亲自掌勺,下了两碗南瓜青菜面。面一上桌,我俩就不说话了,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净光,多少年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了,现在想起依然意犹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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