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彻底转凉,天也明显变短。开始还是我们四个家长轮流着把我们送到梁上,到了梁上天也就渐亮。电筒在那时是很稀奇的东西,虽然基本每家每户都有,但谁都不舍得用,谷草到有的是,于是在爬过梁上茂密的树林时,大人们就会隔一段点燃一堆谷草,我们便是在这样忽明忽暗的土路往梁上走。
再后来天气就更加短了,我们四个的家长不知道在哪里每家都买了箱泡面,早上我们吃点泡面,然后拿着家长给的五毛钱上路。那时候的五毛钱对于我们来说不少了,辣豆皮和唐僧肉也就才一毛钱。我们四个都有,好像是他们家长几个商量好的一样。
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在路上的小卖部买一块奶油面包,那时候每天早上最期待的就是奶油面包,总觉得面包里面夹杂的那点奶油是最好吃的东西。有一次我们正走着路,前面突然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几个瘦长的影子,左摇右摆的向我们慢慢的跑来,我们几个都已经被吓傻了,没有谁说话。只有愣愣的站在原地等待着靠近,就算是看到原来是几个跑步的成年女性,我们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也坚持那天早上是遇到鬼了。
后面还是波娃子点子多,他提议我们每天回去都在路上捡塑料袋,路两边有很多白晃晃的塑料,有种植用的塑料薄膜,也有我们家以前卖米花糖的那种小塑料口袋。塑料袋捡了后不带回家,怕家里人骂我们,我们全部藏在大路到我们村分叉处的土地庙里,后来土地庙被捣毁了,我们又把塑料袋悄悄的藏在路边的水沟下面,冬天是没有水的。于是从那以后。爬坡我们便还是和以前一样点燃谷草照明,等到上梁,翻到大路的时候我们便将塑料袋缠绕在木棍上,前后分别一个人举着火把顺着路边走。我照样还是走中间,但中间是照明情况最差的。
有一次下大雪,路两边全部被雪覆盖,梁上一眼望去全是白茫茫的一片。但下雪的时候不冷,我们一路玩着雪就回到了家中,也没有考虑第二天怎么去学校的事情。等到第二天我们上梁才发现手里的谷草完全不能支持着我们去学校了。前路一片漆黑,我心有余悸的往后面看去,路边还燃烧着我们点燃的谷草,但这会却安静的像是鬼火。我们完全是靠着记忆中和脚下的感觉一点点往前面走,本想着就这样一点点往前面蹭,等到天边稍微有点光亮就可以了。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将对我一辈子的人生价值观产生必要的影响,最前面的波娃子无聊的学着塑料口袋燃烧后从木棍上滴下来的噗噗声,一个男人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叫住了我们。
“娃儿们快上车来,叔叔送你们一节。”
那是一辆白色的轿车,由于天太黑,我没有看清开车人的脸,旁边坐的女人说我们好造孽,这么冷的天,完全看不见的路还坚持去上学。我已经不记得我们中间是谁第一个上车,也不记得我做在左边还是右边,或者是前面,我只知道我们熄灭火把扔掉后,整个梁上平原就只有那位好心叔叔的车灯亮着,一直射到很远处。
叔叔把我们送到学校门口后,嘱咐着我们好好读书便走了。这也是为什么我这一辈子坚持不做违背我良心事的原因。
学校门口卖搅搅糖的大叔已经在那里摆摊了,旁边明亮的白炽灯照的他面前盆里的糖泛着诱人的光亮。我其实一直知道那就是爸爸以前做米花糖用的黄糖,盆里面的糖还没有搅动的痕迹,他应该还没有开张,毕竟连我都不确定校门开了没有。我害羞的向前给了他一毛钱,他看了我一眼,便拿起两根签子在盆子里面搅动着,他带的是可以把整个脸部全部遮住的帽子,我只能看见他的眼睛和嘴巴里面吐出来的白气。
“小朋友今天这么早就来上学了啊。”
在他灵巧的双手搅动下,两根签子上面已经缠绕着一坨椭圆形,橙黄透明的黄色的糖,搅搅糖便也就正式成型了。
“嗯,今天遇到好事了。”
他把搅搅糖递到我面前,我没由来的有些兴奋,拿着搅搅糖便蹦蹦跳跳的往通往学校的斜跑去。勺子在饭盒里来回碰撞,饭盒在书包里上下颠簸,书包则有规律的敲打着我的屁股。等到爬上斜坡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天空也就变成了暗灰色,但中间却透着些许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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