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3月15日,我出生在浙东一个小县城的人民医院里。因为早产一个月,我出生时体重只有四斤三两,瘦不拉几、黑不溜秋,头发稀落。母亲大失所望,因为她自己还算是肤白貌美,父亲也不甚满意,大概是因为我不带把儿吧。
掐指一算,我出生之时岁辛酉,月辛卯,日壬辰, 时子午,明明没有一个丑字,怎么会丑,一定是他们骗我。
母亲迟迟少乳,隔壁床的阿姨们怜我瘦弱,纷纷慷慨解怀匀我几口,吃着吃着,我就随着其中一位回山阿姨一同出院回老家了,她就是我第一位奶娘。可惜好景不长,才过月余,母亲就收到了一封信,奶娘说自己突然身体抱恙需吃药,不敢再喂奶了。
(这段短短的情缘母亲一直念念不忘,因音讯不便,父亲又语焉不详只好作罢,没想到在十多年后又有了回响。高中毕业那年,母亲翻看我的同学录,发现一位女生正是那个村的,便让我托她打听,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正是我奶娘的二女儿,我得唤她一声姐姐。多年之后两家人再续前缘,相聚在茶楼,两位母亲不胜唏嘘,感慨缘分妙不可言。)
那日父亲和我二伯顾不上先打听身边的合适奶娘,就一时情急将我抱回了家,我饿得嗷嗷直哭。他们只好抱着我一路走一路打听,一直到新嵊交界的田东村,才找到一位女儿早夭的妇人——也是我第二任奶娘。她与丈夫见我嗷嗷待哺很是同情,但看我身形瘦弱,又饿了两天,迟疑不决怕养不大。还是外婆发话说我甚合她眼缘,拍板留下了我。就这样,我在那里平平安安长到了一周岁。
因为母亲三班倒,又时常要去出差收茧,我又被送回父亲的老家大市聚上求村,由爷爷照顾。我的父亲排行老小,我也是老幺,爷爷很是疼我。爷爷经常把大米挑顶好的单单给我留着,细细淘好了在柴火灶上慢慢蒸着,顶上还搁着几块盐渍过的瘦肉,那香味能馋死三里外的一头猫。
然而吃饭的时候我很是不乖,一到饭点撒腿就跑,爷爷就捧着碗追我,"囡囡吃饭喽",追上了我就吃一口,吃完了一溜烟又转身跑了,扒拉完一碗粥饭,总得穿过隔壁家门口的巷子,路过卖无花果丝的小卖部,最后坐在石桥上看四面袅袅的炊烟。
儿时最喜欢的游戏,是缠着爷爷挑着我上山,晃晃悠悠的,爷爷一头挑着粮食或是蔬菜,一头挑着我。一路走,爷爷一路喊“卖囡囡、卖囡囡”,我也跟着学“卖囡囡、卖囡囡”。过路人打趣“囡囡怎么卖”,爷爷就反悔了,“不卖囡囡,卖花生”,我跟着学“不卖囡囡,卖爷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些都是回老家的时候,老邻居们绘声绘色学给我听的,爷爷乐得前俯后仰,添油加醋,“囡囡小时候,真是个猴皮筋”,我半信半疑,表示抗议。
回城里上幼儿园的日子乏善可陈,翻看那时仅有的几张照片,我老是缩在最角落里翘着小嘴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想来老鹰捉小鸡之类的游戏大抵没有地里田间天地广阔,由我施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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