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

2000年《卧虎藏龙》上映，没过多久我在家和父母一起看了这部电影。那时年少，对于李大侠的死很是惋惜，对于玉娇龙的死更是莫名其妙，毕竟她还是自由了，她和罗小虎应该是电影里唯一一对可以幸福的人。那时不爱武打片，这些疑惑留了就留了，也不甚在意。只是昨日闲来刷微博时又看到玉娇龙那段打戏，不由来了兴致，又找出这部老片子，从头看过。

这次，我不懂的，更多了！

起初，我以为玉娇龙是爱罗小虎的，但现在，我否定了这一判断。玉娇龙不爱罗小虎，她爱的是未知的自由，相对于禁锢她的大家闺秀式生活，罗小虎对她而言是一种解脱。胡而我想，罗小虎最后应该是知道玉娇龙不爱他。他的眼泪不仅因为她在他面前义无反顾的一跃而下，毕竟如果玉娇龙想死，什么样的借口都是可以的。还因为她在他面前，就那么轻易放弃了他们的未来，将他推入绝望。她是他终于找到最亮眼的星辰，但她却亲手将他的世界陷于一片黑暗。

我想了很久，依旧认为玉娇龙是自私的，她爱李慕白是敬仰，是对自由美好的向往，她喜欢罗小虎是欲望和解脱。她利用了罗小虎的信仰，她的一跃表面上是虔诚，实际上却让罗小虎到死都无法忘记她。毕竟她背负着李慕白的死太过沉重，她太脆弱，导致她无法无忧无虑的活着。是啊，她最爱的，却是李慕白！李慕白的世界之于她，比之罗小虎给她的那片天空，前者是精神的，后者是物质的。前者是她的可遇而不可求，后者是随她之性的唾手可得。所以就算李慕白活下来，也只能是她遥不可及的白月光了。

李慕白，我眼中，电影里，最大的赢家，最惨的输家。爱到深处，是否已不知爱否？他对俞秀莲感情，是深沉的。但当我看到他临死前同俞秀莲所讲：“我宁愿游荡在你身边，做七天的野鬼，跟随你，就算落进最黑暗的地方，我的爱，也不会让我成为永远的孤魂。”的那几句话时，我同样有所否定。他说的是：我的爱！影片开头，我或许可以肯定俞秀莲就是他所有的爱，这个称呼她担得起，但看到结尾，我不能再如此肯定。他或许还爱着，但比起爱，我想他更多的是习惯，习惯这份背负深渊般的爱成自然，爱何有所存？那句“我爱你”是对俞秀莲的交待，但我更认为是他对自己的解脱。

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再撑一段时间。玉娇龙说一个时辰之后血脉逆流，他说以他的内力可以支撑一个对时。我上网查阅的大部分观点都说一个对时是24小时，但也有一小部分说是12小时。那就以12小时为限，电影里他中毒时天色已黑，后来他死时天才将亮，整个时间在12小时里绰绰有余。另外一个细节：玉娇龙说能救他，俞秀莲立马给她自己的簪子让她去镖局配解药时，他一脸平静且似有不耐之意。这更让我觉得，生死之于他已无关痛痒。毕竟在影片开头，就借他结束闭关对俞秀莲说的话有所暗示。李慕白修道，这几句话已告诉我他看见了道，知道了道的本质不过寂灭，所以他心中只觉悲哀，毫无喜悦。但可惜的，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倘若他再稍微努力一把，承受住心中的悲哀，他就能勘破。只不过勘破了，就什么都没了，包括多年知交的俞秀莲。他是人，心中有所牵挂，所以他放弃了。他点破了与俞秀莲的那层纸决定和她好好生活，把剑送给贝勒爷决定退出江湖。他在为自己的余生做安排：平淡的活着就好！可最复杂的就是人心，最无解的就是欲望。他遇到了玉娇龙！

李慕白不可能对玉娇龙没有心思。这种心思我想有男女之情，但也有种最高意义的自恋。如果永生，何必太过自恋？所以之如此，也是对寂灭的承认。李慕白与玉娇龙是两个极端，在无知下相互渴望的极端。所以李慕白放不下她，愿为她破例，收武当山上第一位女弟子。这也印证了前面玉娇龙其实不爱罗小虎。李慕白以刚柔并济的态度让玉娇龙对他又爱又怕，同时也让俞秀莲无话可说。李慕白很聪明，只可惜他未料到老狐狸的毒针，这种死法有些荒唐，所以我猜测这也是他死不瞑目的原因。心有不甘，倘若他活着，俞秀莲和玉娇龙都终是他的。但前面说他差点勘破了道，由此可见他已见过常人不可见之境。可他终究是有欲望的凡人，他只觉一阵悲哀不愿深悟，且后对俞秀莲形容自己的体悟，此行为，算得上是泄露了天机，所以他如何能活？碧眼狐狸最后说：“你死，也不冤。”不正是印证。

再说电影里外柔内刚的俞秀莲。影片结束后，我为她松了口气，年少时我惋惜她什么都没得到，但今时我却庆幸她什么都没得到！因为她注定最终什么都得不到！即便李慕白活下来，可若他不死，玉娇龙也就不会死，那时，她如何自信李慕白只会守她一人过一生，再多深久的情谊又如何？俞秀莲知道玉娇龙也爱李慕白，她最后那一剑虽然没有杀玉娇龙，但是却斩了玉娇龙的发丝，我想也意在斩断玉娇龙对李慕白的情丝，可是怨她既然爱了，为何不再早点来，这番失魂落魄又算什么，那还是断了这不该的念想罢了。她对玉娇龙最后说的话似是劝告，也是警戒：答应我，不论你对此生的决定为何，一定要真诚地对待自己。不知为何，我却听出了无奈与悲哀，不悔与期冀。俞秀莲始终是传统而善良的女人，她具备传统贤妻良母所需的一切，但李慕白所需不止如此，他终非她的良栖啊！

看似潇洒的李慕白有他的无奈；娇蛮无拘的玉娇龙有她的惧怕；善良温柔的俞秀莲有她的束缚；不惧所有的罗小虎有他的底线。愿或不愿不是他们说了算的，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却也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