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凝重的话题。
许多年了,石门坊,一直是凝结在心中很沉重的情节,对它犹如是蒙着面纱的神祗,参不透它的底蕴,找不到它历史沉淀的感觉。也正因为这种原因,才对它有了不泯的兴趣,才一次次地莅临,才颇费苦心地搜寻它的传奇与神说。搜寻它时间的递脉,文明的承传。

赋闲野居,闲暇的时间多了,又两次登临,慢慢地把这本沧桑的书打开。
五一来时,我们一行数十人,是当时比较大的组织了。石门坊主要是黄栌红叶,秋天最佳。五一不是石门坊的旺季,游人不多,只是稀稀地偶尔出现在林间小道上,十足的有些点景的味道。山坳里祥和宁静的自然本色,一点都没被破坏。
天气已经转热,已经暖和的让人穿不得厚衣服。景区大部分是黄栌,这季节的色彩层次比秋天红染时要单调得多,对于观红叶来说,是有些谬时的。但对于寻找自然和谐的我们来说,这个季节要比秋旺时节更适合,这时的自然才更自然。少人,少喧嚣,少破坏。

隔了半年吧,安徽友人来时,已是残秋,红叶的盛季已是尾声,多多的带了些初冬料峭的荒寒,我们又是下午很晚的时候去的。游人本就不多,这时更少了。连逄公祠里卖纸香的村妇也已下来,拾枯柴的老者已束薪而归。日已落山,寒林簇聚,暮鸦在坳里盘旋,偶或几声凄啼更增加了山林的荒凉。那种感觉,就仿佛走过了四百年,走进了另外一种境地。“野雉群响,山犬孤吠,四顾无人踪,唯伐木声与谷底相应。”——这是四百多年前海浮公他们一行人的石门游。海浮公冯惟敏,这位明朝第一大散曲家,还有一个号,就叫石门。同游的,就是写出《游石门山记》的冯琦,海浮公的叔孙,“秋七月八日,偕余叔祖海浮公(惟敏)、谢茂才游石门。”这位提倡文学“吟咏性情”,被当时人称为振兴內翰之杰,也是颇重当时文坛。他就已为我们言出了可以意会而言达不出的境界。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四百年后的今天,偌大一个山谷,来意会这种境界的就我们两人,有些气透胸背的寒噤,有些神通古今的畅然。现代的概念,在这时的这里,已是很远了。

暮野四合,我们告别石门坊时,三位护山人已温酒沏茶,围桌对盏了。想想那种境界,三人日暮晚饮,隔了窗牖,灯光在山里微茫的如萤虫,很带了些古典的韵味,现代的气息被屏蔽的跨了朝代,既古朴又经典。供养清风明月、主持红树青山的人,是闲云野鹤,是纯水墨的元人山水小品,淡远超然,澄明无滞,飘逸,旷达。
我们顺着融入夜色的山坳小路走出来,蓦然回望,那嵌在山壁的一窗微亮的光,荒凉的如中世纪的遗存,隔了很远的距离,隔了很远的时间。在那一刻,一种冥冥的似曾相识如回光返照,与心性是那样熨帖。那是一种很遥远又很切近与生俱来的能感,觉得到又很模糊的秉悟。
这种感觉,让我们倾听到的,不仅仅是中世纪的淡黄嘶哑,更有三千年前,这个山坳文明滥觞的第一声啼哭。这一声啼哭,揭开了这个山坳混沌的面纱。不惊天动地气贯古今,也算一个引子。

孕育这声啼哭的过程是很漫长的。
“逄伯陵,姜姓,炎帝后,太姜所生。始封逄,在开封逄泽。后改封于齐,犹称逄公,山因名焉。”《齐乘》是这样记载的。“后改封于齐”的时间,已经是在夏末商初了。逄族从河南迁到了青州。这在交通不便的古代,应该算是很长途的迁徙了。举族老少,奴仆辎重,浩浩荡荡的恢宏可想而知,毕竟是一个封地的伯爵。就是这么封改调的命令,就是这次规模宏大的迁居,注定了石门坊与这位逄王的缘分。
逄族的东迁,从更大的历史进程上来看,它促进了东夷文明的发展,使夏文华与东夷文化更深融合。文化的融合,促进了东夷文明的发展。逄族东迁带来更直接意义的地域文明,便是逄山和石门坊了。
逄山因逄伯陵而名,石门坊则因其与杨王的战争而出名。
这场战争是很久远了。杨骥是逄伯陵的外甥,也是商朝大将,被封为“杨王”。杨王为人正直。不满当时国君的昏庸,在他舅舅的封地逄山,起义造反。毕竟是甥舅之战,还是劝降为重,逄伯陵把杨骥围在石门坊后,限他三天投降。杨骥用“悬羊击鼓”、“饿马刨槽”的计策,成功脱逃。逄伯陵中计,无颜向朝廷复命,一腔怒气难以排泄,罢也,我就死在这里了,跳崖自尽。——这真是千古绝跳。这种死,不是绝灭,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忠君强度。一般人做不到。所以逄王爷爷大受爱戴,在逄山建有上祠下祠,在石门坊也建有逄公祠,纪念他,祭祀他,把他奉若神化。

正是这些人物,丰厚了石门坊的底蕴。石门坊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绚丽,更多的是那些泛黄的历史结节,正因为这些历史结节,才使得石门坊像历史文物,越是沧桑越有內函。
石门坊是一本厚厚的书,有些泛黄,有些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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