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蕉,是南方的产物,在早些年,由于交通不便,在北方很是罕见。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香蕉,大约是在上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一位素未谋面的远方亲戚来访时带来的。亲戚据说很遥远很遥远,犹如是在天边。至于关系,好像是爷爷的弟弟的女儿什么的,记不太清了,总之只见过这位亲戚那么一面,以后便又再也没有见到了。容貌早已模糊,记忆里只剩下了香蕉。
似乎,她就像香蕉的使臣,为了护送香蕉而来,丢下香蕉又绝尘而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香蕉,并吃到香蕉,更关键的是,那也是我最后一次吃香蕉,自打那以后,香蕉便成了我的一块硬伤。
时至今日,我一直仍在说服自己,说香蕉可以清热润肠,应当尝试着吃点,可每当我一闻到那股浓郁的香蕉味,便感到一阵翻江倒海,最终还是搁浅了,始终无法释怀。
记得那天天气很好,放学后回到家,一进门便看到一堆水果放在桌上,各色各样的品种很多,至于其它的全不记得了,只记得有桔子有香蕉。桔子还是偶尔吃过的,但香蕉却是稀奇的很,只在书本上看到过插画,实物还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妈妈把我拉到那位亲戚的近前,一番介绍一番褒奖后,便让我先出去玩会儿,不要影响她们聊天,我一边嗯嗯地答应着,可却始终没有移动半步,眼睛紧紧地盯着香蕉,垂涎三尺地幻想。妈妈看到我那模样,噗嗤地笑了,于是她给我拿出两个桔子,掰了一牙香蕉,塞到了我的手里,我这才兴冲冲地跑出来,跑向了村中的小广场,跑向了我的小伙伴。
那时还没有手机,更没有网络,小伙伴们一放学就集中在了一起,以小广场为天地,拍画片,滚铁环,捉迷藏,砸神位,也是各种的流行循环,各种的疯各种的玩。
那一段儿,正时兴玩打石蛋。在地上挖几个洞,一块圆滑的石头,每个人一条棍子,便是所有的道具了。四个人挖三个洞,五个人挖四个,如抢凳子一般,以此类推。洞围成了一圈,再在中间挖一个较大的洞,美其名曰老窝,游戏便可以进行了。一开始每个人都把棍子插在老窝洞中,123后便抽出棍子抢洞,没抢到的便出去打石蛋,独自一人把石蛋往老窝里赶,其它人负责守护,石蛋一旦进了老窝,便全员换洞,没换到的便出去接着打石蛋,以此类推,无休无止,直到玩累了才算罢手,乐此不疲。
他们都正在玩着,一看到我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堆吃的,于是便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人很多,我只能一人分给一瓣桔子,到了最后,我也就只剩下了两瓣桔子和那只香蕉,看着大家吃的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
那两瓣桔子也好生奇怪,吃着吃着竟然吃出几粒籽来,以前从未遇到过的,桔子里怎么还会有籽?接着便是吃香蕉,撕开了皮,咬了一口含在嘴里,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似乎好吃又似乎不好吃的样子,难以名状,当时一心只想着玩,没有细品那么多,几口便迅速吞下,吃完了也就作罢了。
接下来便开始玩打石蛋,才在一开局的时候,没想到的意外便发生了。
一个小伙伴在抢洞的时候,由于棍子举的过高,几乎是直直的扎在了我的脸上,扎在了我鼻梁与眼球的中央,扎进去又迅速地拔出,我当时只感到一阵刺痛,便流出了血,然后习惯性地伸手一摸,发现眼睛旁边被带出了一大块於肉,鼓鼓涨涨地如拇指肚一般大小,挡住了视线。
我当时就吓坏了,扭头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叫,鬼哭狼嚎一样。
妈妈吓坏了,爸爸吓坏了,亲戚朋友们全都被吓坏了。爸爸那时刚买了全村第一台拖拉机,正好派上了用场,一摇把下去,马上就颠到了乡卫生院,卫生院里的人也没有见过此景,全都惊呆了,各种焦头烂额,各种束手无策,都说眼部神经过多,危险系数太高,估计眼睛难保。
那一刻,好像就连时间也停住了心跳,大家全都傻眼了。
妈妈不住地哭,泪水哗哗地流,我躺在妈妈的怀中,妈妈紧紧的搂着我,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妈妈的心在颤抖,第一次明白了我就是妈妈心头尖上的肉。想到了这儿,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反而安慰妈妈:妈,不怕,我还有一只眼。
那时,心中升起各种的纳闷,心想这才吃了一次的香蕉,味道还没有散尽呢,就紧接着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天荒,实是不应该的,难道那香蕉是一种不好的征兆?都怪这该死的香蕉,犹如瘟神一样,不但让我受伤,还让妈妈也如此的悲痛欲绝。
正当我在胡思乱想间,这时,进来了一个貌似老中医的人,他矍铄清瘦,鹤发童颜,他细细地端详了一下我的伤口,便一声不吭地开始慢慢揉搓那块於肉,大约有五分钟左右,竟硬是生生地将那块於肉给按压了回去,不见了,接下来又在伤口处缝合了三针,便让我回家了,半个月后一拆线,我竟然奇迹般地痊愈了,视力仍然是1.5。
但自打那以后,也是奇怪,我就再也碰不得香蕉了,甚至连带籽的桔子也不能碰,一吃便会感到异样的恶心,甚至连看着也不太舒服,好像命中相克一般,注定缘尽了。
后来,随着慢慢长大,我渐渐地懂得了,这一切都与香蕉无关,香蕉是被冤枉的,然而却也没有办法,始终不愿也不吃香蕉。香蕉也只能这样,被我一冤到底了。
对不起,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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