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

瑟瑟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尘土飞扬。

父亲准备在自己的卧室里筑起一堵墙。墙的那一边，母亲披头散发，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父亲，无声无息。

瑟瑟惊恐的看着面前的一切。父亲透过烟尘看见了不知所措的瑟瑟，朝着瑟瑟走了过来。瑟瑟想逃，然而脚就像被粘在了地上，怎么也动不了。

父亲伸手拍了拍瑟瑟的头：“看见了吗？瑟瑟，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你一定要乖啊，要听爸爸的话，不要学你妈妈。”

瑟瑟不禁抖了抖身子。父亲拍在脑袋上的手加大了力度：“听到了吗？”

瑟瑟看着越砌越高的墙，看着墙那边的母亲，忙不及的点了点头。瑟瑟很害怕，害怕父亲也会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自己。

母亲在看到瑟瑟点头之后忽然冲到了墙边，奋力挥舞着骨瘦如柴的手臂，满脸的愤怒与怨毒。瑟瑟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害怕的向后退了一步。父亲走到墙边，挥手打在了母亲的脸上，耳光的声音清脆又响亮。母亲挥着双臂打在父亲身上，却被父亲一把推的老远。

瑟瑟目光空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堵墙越来越高，一直砌到了天花板。父亲对这堵墙很是满意，仿佛是自己的一件了不起的杰作，嘴角满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瑟瑟很是惶恐，但是什么都不敢说。

夜里睡觉的时候，瑟瑟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白天砌起来的墙上，照的墙壁一片惨白。黑暗中，瑟瑟好像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是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的。

瑟瑟在床上翻来覆去，身后忽然传来了父亲不悦的声音：“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瑟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紧紧的闭上了眼睛。黑暗中，瑟瑟好像听见父亲缓缓踱步到了那堵墙前站了一会儿，发出了一阵轻蔑的笑声。

一周过去了，没什么异样。

两周过去了，依旧没什么异样。

一个月过去了，瑟瑟忽然发现那堵墙上多了一个洞。

瑟瑟慢慢走过去，小心翼翼向洞里看过去，然而什么都没有看见。洞的那边好像被一块黑白相间的布遮住了。

晚上，父亲很快发现了墙上的洞。父亲的手放在了瑟瑟的脖子后面：“你有没有发现房间里多了什么？”父亲的手冰凉又湿漉漉的，就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缠在瑟瑟的脖子上，越缠越紧，勒的瑟瑟喘不过气来。

瑟瑟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没……没有啊。”

父亲笑了。随后拎着瑟瑟的脖子连拖带拽的拉到了那堵墙前，按着瑟瑟的脑袋往墙上撞，每一次都撞在洞旁。几次下来，瑟瑟早就头破血流。血沾着石灰顺着瑟瑟的脑袋留下了，看起来狼狈不堪。

瑟瑟哭着抓着父亲的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父亲冷笑：“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不听话？我有没有告诉你要听话，有没有告诉你要乖？”父亲一边说一边继续按着瑟瑟的脑袋往墙上撞。瑟瑟想要挣脱父亲的手，然而那双手就像是锁链一样死死地桎梏着她，怎么都挣不开。

墙的那边突然传来了母亲歇斯里底的尖叫，混着瑟瑟的哭喊，听起来凄厉又可怕。

父亲忽然将瑟瑟摔在了地板上，随后怒气冲冲的出去了。

瑟瑟只觉得天旋地转，好想躺着不起来，可是瑟瑟不敢。母亲的尖叫依旧在耳边回荡，瑟瑟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妈妈……”

那晚，父亲没有再来为难瑟瑟。母亲在瑟瑟喊了一声妈妈之后再也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

父亲再次进入房间的时候，瑟瑟就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猫，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然而父亲就像没有看见瑟瑟一样，径直走到墙边，透过墙上的洞向里看，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呵，这个疯女人，以为拿块布遮住我就看不到了是吗……”

第二天，瑟瑟放学回家的时候，父亲正准备砸开那堵墙。

随着尘土飞扬，卧室中间那堵墙轰然倒塌，墙的那边，母亲仰面躺在地上，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墙的位置，另一只眼眶里却空空如也。而在那堵墙倒塌的一瞬间，一颗黑白相间的眼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瑟瑟的脚边。

瑟瑟吓得失声叫了出来，父亲回头看到瑟瑟脚边的那颗眼球，脸上突然出现了奇异的表情，轻蔑的看着母亲空洞的眼眶，然后放肆大笑起来：“原来洞里是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