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合肥下了一场暴雨。
哗啦哗啦。哗啦哗啦。地上开满又大又白的水花。仿若一千多年前,唐朝诗人杜甫在白帝城经历的那场雨,“白帝城中云出门,白帝城下雨翻盆。”
不知道为什么,暴雨总使我想起一些悲情的人物和场景。
比如老舍塑造的骆驼祥子。
“天地已经分不开,空中的水往下倒,地上的水到处流,成了灰暗昏黄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
祥子在这样的暴雨中,拉着他的车,车上坐着“仿佛死在车上了”的人。
湿裤子裹住他的腿。雨砸着他的背,横扫着他的脸。他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呼吸,不能迈步。他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拽着他的车子。祥子在这样的暴雨中挣着命。
还比如,三毛曾经在一篇文章中写过的母亲,里面同样有一场暴雨。
终日沉默寡言、在厨房操劳的母亲,竟然也有同学,还收到了同学举办的郊游活动的通知单。
母亲收到通知单后,人似乎变快活了,话也多了。她欢欢喜喜地为着参加同学会做准备工作。
夜晚,母亲弯腰趴在榻榻米上,一边哄着三毛两岁多的小弟,一边用报纸比划着制服剪剪裁裁,打算给三毛和姐姐缝制新衣服。母亲要带着她们去参加同学会。
从来只能穿学校里的制服和姐姐穿旧的一件毛线背心的三毛,眼睁睁地巴望着母亲不再裁报纸,可以拿出真的布料出来。
有一天深夜,她放学回来,发现母亲居然在缝着一件白色的衣服。她冲上前去,拉住布料叫了起来:“怎么是白的?!怎么是一块白布?!”她的母亲明明知道她希望得到的新衣服是粉蓝色的。母亲像做错事般地低下了头。
白色的连衣裙缝好后,多了一圈紫色的荷叶边。三毛仍然意难平,对母亲说:““这种配法是死——人——色!”并且拒绝试穿新衣服。
聚会那天,三毛的母亲穿着一件暗紫色的旗袍,白色的高跟鞋。身上还有一丝陌生的香味,三毛猜那是居家时绝对不可以去碰的深蓝色小瓶子——“夜巴黎”香水。她觉得母亲那天很不同。
她们坐了一辆三轮车,前往约定的地点,将在那里与母亲的同学集合,坐大车一起去一个地方。
母亲和姐姐的身上还放着两个大锅,里面满盛着红烧肉和一锅罗宋汤,是母亲特地做了带给同学们吃的。
天空先是微雨,继而是大雨,再是倾盆大雨。三轮车夫老周浑身是水,弯着身体半蹲式的用力踩车。遗憾的是,她们还是没能赶上车。
“母亲哗一下子将全部挡雨的油布都拉掉了,双眼直直的看住那辆车子——那辆慢慢往前开去的车。……突然听见母亲狂喊起来,在风雨里发疯也似的放声狂叫‘——魏东玉——严明霞、胡慧杰呀——等等我——是进兰——缪进兰呀—— 等等呀——等等呀——。’……雨里面,母亲不停的狂喊使我害怕得快要哭了出来。呀——妈妈疯了。…… ”
回到家后,三毛穿上旧制服,将湿衣丢到一个盆里去。突然发现,那圈荷叶边的深紫竟然已经开始褪色,沿着白布,在裙子边缘化成了一滩一滩朦胧的水渍。那件衣服,她以后就再也没有穿过。
三毛描写的这场暴雨,以及母亲的呼喊,都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使我无法忘记。
余华有部作品叫《在细雨中呼喊》,我每次默念“在细雨中呼喊”这几个字,唇齿间似乎都能感觉着一种诗意,也有哀愁,但是很淡,很淡。它终究不像“暴雨中的呼喊”那样来得令人揪心,心头良久萦绕着厚重的,无法排遣的愁绪。
打开合肥的一个公众号,看到上面发布了一条正在下暴雨的短视频。下面有许多评论,其中一条是这样的:比依萍问他爸要钱的那天的雨还要大。
点赞无数。可见大家都读懂了。
有不懂的,我科普一下,依萍是电视剧《情深深雨蒙蒙》的主角。她也是个十分悲情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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