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福羲国际拍卖行贾先生整理撰写:(fxgjpm)
于希望处,必有试炼。
上世纪20年代,军阀混战下的中华大地,风雨如晦。
时任大军阀吴佩孚秘书长的白坚夫,花重金从北京风雨楼古玩店里,买下了两幅稀世名画。
1931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人自危。身怀异宝,无异于怀璧其罪。
白坚夫凭借自己日本妻子的关系,以超过万金的价格,将其中一幅名画,卖给了日本人阿部房次郎。
这幅画,就是北宋文豪苏东坡传世的三幅真迹之一:《枯木怪石图》
《枯木怪石图》局部图
等到《枯木怪石图》再次现世,岁月已经悄悄流逝了80多年。
2018年11月26日晚间,佳士得拍卖行香港秋季拍卖会上,《枯木怪石图》以4.117亿元人民币的价格,被中国神秘买家拍下,并创下中国古代画作的最高成交纪录。
国宝归国,许多人想起了百余年来,中国历史沧海桑田的变迁。
更多人却忽略了:《枯木怪石图》的作者苏轼,不仅是旷古烁今的一代文豪,更是开宗立派的国画大师。
01
公元1061年,24岁的青年苏轼在制科考试中,以“百年第一”的成绩名动京师。
任命诏书随之下达:凤翔府判官。
苏轼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就跑去上任了。
除了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带来的激动之情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隐情:拥有千年历史的凤翔古城中,有两座前朝古刹,开元寺和普门寺。
两座寺庙的墙壁上,留有青年苏轼的精神偶像——唐朝大诗人王维的诗画真迹。
“摩诘本诗老,佩芷袭芳荪。今观此壁画,亦若其诗清且敦……又于维也敛衽无间言。”
意思是说:王维老师德高望重,他的诗像香草一样芬芳。今天我看到他的画了,原来和他的诗一样,清新醇厚。在此我单方面宣布:王维就是我的偶像了,对于他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王维那里,青年苏轼第一次感受到了,绘画不逊于诗歌的魅力。
多年之后,诗画造诣炉火纯青的苏轼,在《东坡题跋》第五卷中,对他的偶像王维给出了另一条流传千古的经典评论:
“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只是当时当地,24岁的苏轼并未料到:这颗在凤翔埋下的绘画种子,随着他半生飘零,终将在千里之外的当涂破土而出,并开创中国画的一个崭新流派。
02
公元1079年,轰动北宋王朝的“乌台诗案”发生,苏轼也随之迎来了自己的人生转折点。
从万人追捧的文坛领袖,到锒铛入狱的戴罪之身,只在一夕之间。
黄州、汝州、常州、登州、杭州、颍州、惠州,乃至今天的海南岛,半生流离让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蜕变成了“早生华发”的中年男子。
公元1084年,已经47岁的苏轼再次被贬。贬谪之路经过当涂,他决定顺道前往友人郭祥正家中小聚。
这一日清晨,阳光刚刚渗进窗户,郭祥正披衣起床。才迈出卧室,他就被眼前的景象气得吹胡子瞪眼。
原来只一夜,家里雪白的墙壁上就墨色浸染,一片盘根错节、横七竖八的图案。
凑近仔细一看,好像是一幅竹石图。
《潇湘竹石图》局部图
可又有点儿不对劲,因为画里的竹子,实在是太不像竹子了。画里的石头,也完全看不出来是一块石头。
略一沉思,郭祥正就知道,必是老友东坡昨晚酒后的涂鸦之作。正想破口大骂呢,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清晨的阳光,均匀地洒在这幅竹石图上。郭祥正往后退了两步,发现看似凌乱的涂鸦,却遮不住竹之飘逸,石之坚韧。
这可不像极了流离半生的苏轼本人吗?
人至中年,到过高处,方知不胜寒;跌进谷底,方知冷与暖。
看透世态炎凉,却依然刚直不阿;尝尽人间冷暖,仍不失飘逸洒脱。
郭祥正是幸运的,因为他亲眼见证了中国画历史上,一个新流派的诞生:文人画。
03
心潮澎湃的郭祥正,不仅没有责备苏轼,转头就赠送了老友一把家传宝剑。
在《郭祥正家醉画竹石壁上郭作诗为谢且遗古铜剑》一诗中,苏轼写道:
“平生好诗仍好画,书墙涴壁长遭骂……剑在床头诗在手,不知谁作蛟龙吼?”
在老友那里尝到甜头的苏轼,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在追求传神写意的文人画道路上,一骑绝尘。
即便在匠人画大行其道的当时,一直不能被世人理解,他也不改初衷。
比如,他用朱砂来画竹子。人们感到不可思议,说这世界上哪里有红色的竹子?苏轼也不解释,只是反问:那这世界上有墨色的竹子吗?
比如,他画竹子总是从地上直升到画幅顶部。人家又不解,说何不逐节分画?苏轼同样不解释,继续反问:竹子出土之时,是一节节地生长,还是一次就冒出所有竹节,然后再一起长大?
懂的人,不必解释;不懂的人,何必解释?
北宋大画家米芾,就是那个懂他的人。
一次在观看了苏轼的画作之后,米芾说:
“子瞻作枯木,枝干虬屈无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无端,如其胸中盘郁也。”
盘郁二字,一针见血。
苏轼哪里是在画竹,又哪里是在画石?
他是在画自己半生的颠沛流离,画自己满腔的郁郁不得志。
他把这一生的悲欢离合,都融进了画里,却无意在逆境中开启了人生的第二春,也开辟了国画的新疆域。
以画家的身份,苏轼登上了人生的另一座高峰。
04
除了身体力行的实践外,苏轼也给文人画,制定了一套评价标准。
在《书鄢陵王主簿所画折枝二首》中,苏轼写道:
“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
意思是说,以形似作为论画的标准,就和以写实作为论诗的标准一样,都只是孩童的见识。写意传神,画出气质,画出风骨,才是绘画的顶级追求。
比如画马,不能只画马的形态,而要画出马内在的精神气质。
“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乃若画工,往往只取鞭策皮毛、槽枥刍秣,无一点俊发,看数尺许便倦。”
文人画之妙,正在于抛弃了千百年来匠人画只求形似的表象,转而追求神似的意境。
在苏轼的大力倡导下,中国画走出了桎梏千年的匠人画泥淖,在意境高远的文人画领域,后世将涌现出赵孟、徐渭、唐伯虎、八大山人等无数名家,并把国画艺术推向空前的高度。
这件事的意义,究竟有多重大?
今天我们提起国画,总是自豪地说,论意境,远非西方油画所能比拟。
其中最大的那份功劳,就应归于苏轼。
05
画家苏轼的故事,就说到这里。
但故事带给我们的启发,在千年后的今天,依然发人深省。
人生一世,顺风顺水的高光时刻虽然美好,却往往短暂。
最终决定一个人能取得多大成就、达到何等高度的,是逆境翻盘的能力。
苏轼最大的才华,其实并非飞扬的文采和高超的画技,而是有足够的逆商,去缓冲命运无情的碾压。
有一天,当我们学会把挫折看成考验时,人生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都将成为我们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自信的资本。
愿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像苏轼那样:
遇到挫折,保持韧性;身处低谷,不失乐观;熬过逆境,豁然开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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