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陈文海听到了敲门声,心想:一定是罗晓玲和林莉莉这两个女孩来登门拜访了!陈文海打开门,摊开双手躬身相迎道:“欢迎二位小姐光临寒舍!”罗晓玲和林莉莉进屋后,陈文海又笑着说道:“二位小姐的深夜到访使我深感荣幸,二位小姐的大驾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尤其是罗晓玲罗小姐的深夜到访更使我受宠若惊!”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呀!你言过其实了!我又不是领导干部,我只不过是一个平头百姓罢了!”罗晓玲说。
“我这不是高兴吗?我一高兴就慌不择言了!我刚才的胡言乱语让你见笑了!”
“你们知识分子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林莉莉说,“你们俩说起话来很俏皮呀!我就不会说俏皮话!会说俏皮话是不是你们知识分子的一大特长啊?”
“你别小看我们的林莉莉!”罗晓玲对陈文海说,“林小姐虽然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可是她认识繁体字,还懂一点外语,能用外语跟外国人对话!很了不起呀!”
“确实了不起!起码要比方安安强!”陈文海对罗晓玲说,“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方安安虽然不认识繁体字,不懂外语,可是她能说会道!”
“她就是会胡咧咧!她满嘴歪理!”林莉莉说,“她就是喜欢说话!她昨天晚上陪你说了一夜的话,换了我就做不到!”
“也不是说了一夜的话!她昨天晚上在我这里只待了两三个小时!”
“别看她只待了两个小时,她可得意了!她对我说:她昨天晚上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她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她还对我说:如果再把那些想说的话闷在心里头不说出来,她一定会被活活憋死的!”
“她倒是痛快了,可是,我们的陈文海却遭了大殃了!”罗晓玲说,“陈文海在哪得罪她了?她凭什么要用那些恶言恶语来伤害我们的陈文海?她那么平白无故地伤害陈文海,是要遭报应的!陈文海已经活得够艰难了,她怎么还忍心去伤害陈文海?她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她实在是太过分了呀!”
“其实,方安安也是蛮同情陈文海的!”林莉莉说,“她就是那么个人,心里有什么话藏不住,非得说出来不可!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出来,她心里头才会感到痛快!她的本意是想帮一下陈文海,她想让陈文海改邪归正,不要再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她太自以为是了呀!方安安是既可恶又可怜!可恶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你以后少跟方安安这样的女人来往!”罗晓玲说,“你今年都已经60岁了,却还要去遭那份罪!不值得呀!”
“我昨天晚上差点被方安安气得晕过去!”陈文海的眼里闪着泪花!“方安安昨天晚上在我面前实在是太放肆了,她的行为使我感到愤怒和震惊!幸亏我昨天晚上冷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呀!现在想起来我都有点后怕!你说,我干嘛要去冒那个险呀?”陈文海充满了英雄气概,自豪地对罗晓玲说:“昨天晚上,在方安安对我恶言恶语的时候,我一直在提醒自己:一个有大学本科学历的知识分子,一个省作协会员,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女人手里,岂不成为天底下头号大笑话了吗?所以,不管方安安说多么难听的话,我都强迫自己要冷静!这种常人难以做到的冷静,恐怕除了我别人是很难做到的!这需要多么顽强的意志啊!这种超乎常人的克制力不是一般的人所能做到的!我都佩服我自己!”
“这也是你长年累月坚持自我修养的结果!”罗晓玲用充满敬佩的目光看着陈文海,“几十年来,你在人生道路上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这种人生道路上的磨砺使你百炼成钢,任凭风吹雨打,你都岿然不动!人生道路上的无数次挫折和打击,使你变得越来越坚强,也越来越成熟!你早已不是过去的那个只会呈匹夫之勇的陈文海了!”
正说到这里,有人给罗晓玲打来了电话,说有要紧事要她赶快回家。
“我得回去了,明天白天我们俩再接着聊!”罗晓玲说,“真是不好意思,正说在兴头上,我却要离开这里了!”
“没关系的呀!”陈文海说,“谁没有一点事呢?你有事就赶快回去吧!我还要在上海待几天,我们俩还有机会在一起聊天!”
“我也得走了!”林莉莉说,“今天晚上,我的收获不小!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这么一个人!你让我大开眼界呀!”
“你说,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告诉你!”
“你即使想说,我还懒得听呢!你一定在心里骂我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可没这么说你啊!”林莉莉摆手道:“拜拜!”
离开陈文海的住处,罗晓玲和林莉莉沿着秣陵路往前走。
“陈文海如此自命不凡,令人惊讶呀!”林莉莉说,“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怎么还会那么雄赳赳气昂昂?我真搞不明白他的这种底气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罗晓玲说,“陈文海从小就喜欢读书,年轻的时候满身的书卷气,后来,在人生道路上经历了数不清的挫折和磨难,从自身的经历中悟出了很多人生哲理!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一般都是很不容易的!我们俩都还年轻,要想真正地理解他们那一代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好像很理解他!我看你们俩刚才谈得很投机!”
“我就是多读了几本书!我受我父亲的影响很深!我喜欢跟老年人交朋友,我从老一辈的人那里学到了不少好东西!我有意识地努力去理解他们!”
“这样活着多累呀!我才懒得去搭理那些老家伙呢!他们中有不少人就是患上了老年痴呆症!我现在在想:这个陈文海是不是也是属于这种情况!”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陈文海也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我看很像!你没听他刚才所说的那番话吗?典型的老年痴呆症!”
“原来你是这么看待陈文海的!你这么说很让我吃惊!”
“我接触过一些老年痴呆症患者,陈文海的症状跟他们很相似!”
“你还没完了!你可千万别忘了,陈文海现在可是作家!你听说过作家里头有患老年痴呆症的吗?你这么说陈文海太滑稽了呀!”
“你也别忘了,有很多人根本就不承认他是一个作家!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有的人说:这个作家是陈文海自封的!你知道朱振华是怎么说陈文海的吗?”
“朱振华不就是陈文海所在学校的现任校长吗?他跟王志远是一伙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是动不动就训斥陈文海!他训斥起陈文海来就像爷爷训斥孙子似的!在这一点上,他跟王志远的做法是非常一致的!”说到这里,罗晓玲满腔愤怒,她忍不住提高了嗓门,“太过分了呀!不管怎么说,陈文海是一个已经有几十年教龄的老教师,朱振华作为这个学校的校长,怎么能这么对待陈文海?他想怎么训斥陈文海就怎么训斥陈文海,一点都不顾及陈文海的感受!陈文海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朱振华这么训斥他,传出去了让别人怎么看陈文海?”
冯宝玉对老婆陈小芳说:“这个陈文海就是太差劲,王志远在的时候,没少挨王志远的训,现在新校长来了,又没完没了地挨新校长的训!他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进?他可能是挨校长的训已经习惯了!”陈小芳说:“这个龟儿子真是脸皮厚,朱振华那么训斥他,他都一声不吭,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罗晓玲对杨晓兰说:“他们哪里知道陈文海这么做完全是被逼无奈呀!陈文海太可怜了!”朱振华每次训斥陈文海,陈文海都极力地克制自己!他把对朱振华的不满深深地埋在心里!他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里!朱振华无休无止的训斥给陈文海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呀!王志远在的时候,面对王志远的训斥,陈文海经常极力反抗,用非常激烈的言辞去痛斥王志远的荒谬言论,这样一来,他们俩就经常在校长办公室里大吵大闹!面对这种现状,包永刚对别人说:“陈文海眼里还有没有学校领导?他如此不尊重学校领导,我都看不下去了呀!”赵琳对别人说:“陈文海的脾气太暴躁了,学校领导一找他谈话,他就跟学校领导吵架!这样的人早该从学校滚蛋了!”一些好心的人劝陈文海:“你不要动不动就跟学校领导吵架!有什么话为什么就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说?这么剑拔弩张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很多人很讨厌陈文海,说他动不动就乱发脾气!所以,新校长来了以后,陈文海就改变了斗争策略,就是不管朱建华怎么训斥他他都一声不吭!陈文海对林雪说:“朱振华就喜欢在我面前放狗屁!他训起人来就像是一条疯狗!面对这条疯狗的狺狺狂吠,我岿然不动!”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呀?”林莉莉说。
“是别人告诉我的呀!”罗晓玲说。
“是谁告诉你的?”
“是谁告诉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情况都是属实的!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陈文海所在的那所学校两种势力的斗争是多么地激烈!”
罗晓玲又接着说道:
“朱振华曾经这么对陈文海说:作家是要靠作品来说话的!一个没有作品的人怎么能称得上是作家呢?朱振华这么说简直就是在放狗屁!陈文海没有作品吗?难道他的长篇小说《茶场纪事》不是作品吗?”
“有人说:他的长篇小说《茶场纪事》根本不能算是作品,充其量只能算是他的习作!他把这部长篇小说写成了一篇流水账!”林莉莉说。
“你还有没有一点脑子?你怎么总喜欢听别人的话?难道别人说的话都是真理吗?”
“反正我认为别人说得有道理!我劝你最好离陈文海远点!他就是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家伙!你没有必要去崇拜他!”
“我不会听你的!陈文海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你就去为他殉道吧!你最好去当他的终身伴侣!”
“你以为我不敢吗?如果他愿意娶我,我一定会以新娘的身份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你羞不羞啊?他说过要娶你了吗?”
“他总有一天会娶我的!他现在不想连累我!他不想让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再说,我们俩毕竟是年龄太悬殊了呀!其实,我们俩现在像是一对父女!我现在已经很知足了,能当他的女儿也是很幸福的呀!”
一群年轻姑娘来到了外白渡桥上。
“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张曼丽问罗晓玲:
“你现在在忙什么呢?”
“瞎忙呗!”
“陈文海是不是还在上海?”
“还在上海。”
“你们俩见过面了吗?”
“当然见过啦!”
“你能跟我们详细地说说陈文海这几天是怎么在上海度过的吗?”
罗晓玲把陈文海这几天的悲惨遭遇详细地叙述了一番。
“天哪!这难道是真的吗?”
听了罗晓玲的一番描述,张曼丽忍不住大声嚷道:
“方安安怎么能这么对待陈文海?他们俩以前素不相识啊!”
“还不是受了那些坏人的影响!”陈巧玲说。
“不管怎么说,陈文海现在是客人,怎么能这么对待客人呢?”张曼丽说。
“哪有这么对待客人的?方安安也太不懂事了呀!”陈巧玲说。
“她把陈文海当成她可以随便加以训斥的小弟弟了!”罗晓玲说。
“你说什么?”听罗晓玲这么说,陈巧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有比自己小20多岁的小弟弟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方安安今年才30多岁,一个才30多岁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
“这也太滑稽了吧!”张曼丽说,“什么时候见到她了,我一定要好好地说说她!”
“我现在很担心!”罗晓玲说。
“你担心什么呀?”张曼丽问。
“我担心陈文海的身体会越来越坏!”
“我们大家都这么担心!”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去保护他!”
过了一会儿,罗晓玲问张曼丽:
“你爷爷是叫张建中吧?”
“是的。”
“你爷爷活着的时候一定经常提起陈文海吧?”
“也不是经常。”
“你爷爷很善良呀!”
“是的。”
“那年,陈文海拿水果摊上的一个烂苹果,你爷爷看到了一声都没有吭呀!”
“那是由于我爷爷觉得陈文海太可怜了!他们家太穷了,除了逢年过节,平时根本吃不到水果!那个时候的陈文海才多大呀!他拿的那个苹果只不过是一个烂苹果!小孩子犯错误,连上帝都会原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苦苦地思索,朱振华为什么要死死地抓住这一件小事不放!他跟陈文海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张曼丽说。
这本来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可是朱振华却抓住这件小事不放!朱振华经常对别人说:“别看这是一件小事,从一件小事上往往能反映出一个人的道德品质!陈文海从小就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所以我特别讨厌他!我一想起他那副嘴脸,就打心眼里厌恶他!这么多年来,为了对付这个坏小子,耗费了我大量的精力!我活得真是太累了!”张曼丽对陈巧玲说:“他还好意思这么说!他怎么这么无耻啊!为了把陈文海搞垮搞臭,他竟然如此殚精竭虑,竟然用几十年的精力和时间去穷追猛打陈文海!”在如何对待陈文海这个问题上,朱振华做足了功课!他对别人说:“我就是看陈文海不顺眼!我一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我总有一天要把他的嚣张气焰打下去!”有一次,他恶狠狠地对陈文海说:“早知道你这么顽固,我们就不会手下留情了!早知道你直到现在还这么嘴硬,我们就不会只弄瞎你一只眼了!那年,在医生为你做眼睛手术的时候,我真应该让医生把你的两只眼睛都弄瞎,让你成为一个瞎子,永远见不到阳光!像你这样的人,只配永远生活在黑暗之中!让你见到了阳光,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后来,罗晓玲把朱振华对陈文海说过的这番话告诉张曼丽,张曼丽忍不住惊叫起来:“天哪!他怎么这么恶毒啊!他还是不是这个地球上的人啊?”
2017年11月24日初稿,2020年12月12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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