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18日 周五 天气晴
真的不习惯早起赶车了。今天五点二十分早早起床，然后收拾好被子，关好门到马路边等车的时候，时间还不到四十五分，天还黑不溜秋，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在马路边，仅有的几家商店门口，那么早的早晨也不是只有我一人。原来是理发店的旁边有一个房间，里面有两张床铺，有四五个外地人在忙着刷牙洗脸和弄吃的。一开始我还用武平话和他们打招呼，听到他们说普通话才反应过来，本地农村人怎么可能集体挤在马路边这样一间小房子里呢？只有出门在外挣钱的男人，才会将就地住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有一个问我，这里可以等到车吗？我说可以啊。看他们穿的衣服，是公路方面的工人。
那么早的时间，整个村里只有一个地方的声音是那么独特和响亮。村里小学的广播，已经在播放儿歌了。我在“合作社”那里，距离小学直线距离不到500米。虽然近在咫尺，但时光流逝，已经将这个伴随我七年小学生活（一年幼儿园）和无数个日夜的小学和我，永远的隔在时间长河里。我放下行李，就背着一个背包，往学校方向的马路走了二十几米。我多想去看看！听着代表童年的歌声，对永远回不去的时间的眷恋，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达。
六点三分，私家车已经从神背方向驶来。汽车的大灯从几百米的远处，就开始往我这个方向照。这是离开农村的方向，是无数个清晨，几千个村里人对美好未来寄托无限期盼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走，离开农村的一个个农村人，有的满载而归，有的一无所获。命运就是这样，我们在一个地方出生长大，喝一样的水，吃一样的饭，长大后却很不一样。
这一次坐车，从村里到县城，司机开车花的时间和上一次就存在一分钟的误差。上一次花了40分钟，这一次是41分钟。这一次从村里到镇上，和上次差不多，也是14分钟。一个农村大叔，可以让自己的驾驶技能，在那么窄小的农村公路上练到这么快的速度。这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今天车上，包括我在内，有四个乘客，副驾驶座是一个比我更早上车的老奶奶。第二排右边是一个80岁的老人，左边也是差不多年龄的老人。这一次全程，应了我妈的那句话，没有任何人聊天，鸦雀无声。原本我是坐在第二排左边的，到瑶下村时第三个老人上车，我本能的从位置上往中间靠，坐在那个明显是为了多载一个人增加的“硬座”上。我不清楚别人会不会愿意给老人礼让，我是会第一时间给让座的。我以为再过一会还会有人上来，到时我就往第三排最后一个位置上坐。但我失策了，从村里到镇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上车。当副驾驶座的老奶奶在镇上下车时，我才借机从第二排中间没有靠背的“硬座”上往第三排位置爬（真的是爬，空间小）。
我上车后，第二个老人，也就是80岁的老人才以老态龙钟的姿势坐进车上。当时我还坐在左边的位置上，我隐隐约约感觉我们认识。因为此时此刻，时间六点十分都不到，彼此看彼此，朦朦胧胧的。大家又不说话，我就不好直接问。
等车开到镇上，经过初中学校旁边，天亮了，偶尔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才开始猜测他可能是我认识的一个大伯。他上车的位置，就是他家坐车最方便的位置。他家是单独一户住在公路对面的，隔着一条小溪的山坡下。他二儿子以前在山坡上种了好多果树，有桃子，有李子，一到春天满山都是花儿和蜜蜂，特别好看。他家门前，也种了好多好看的各种类型的花。我不止一次产生了偷抱一些回家的念头，实在是太好看了。他儿子会各种嫁接技术，我一直琢磨不清楚到底怎么做到的。从他家走过来，步行需要十分钟左右。当汽车从梁野山的“山路十八弯”公路上下来后，司机问哪里下车时，他回答说在南门大桥下车，我就确信他很有可能就是我认识的那个大伯了。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说话的声音，和行动的步伐，身体的样子都变了。因为我上职专的第一年，去过他儿子在县城盖的那栋楼房里。有一次可能是大学放假，更有可能是高中某个暑假从外地回来，太晚没有回家的车，我就住在他家闷热的三楼一个房间里。
有这样的照顾，那我作为年轻人怎么可能不打个招呼，问候一下人家呢？我就说，我也在南门大桥那里下车。司机可能记得我，说怎么这次在那下车，不是绕远了嘛。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在车上坐了几十分钟才问候人家总觉得很唐突。只好跟着他下车，再问候人家。这是做人的基本，要有感恩的心。
他下车后，直接把车门关了，见我也要下车，才又把门打开。因为我有点担心他走远了，就急着下车，匆忙下还没把背包背好，笔记本包都没拿好，就有点人仰马翻的姿势下了车。等车一开走，我就立马上前问他，你是不是某某大伯啊，我是谁的儿子。他听到我突然和他打招呼，看着我，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说你是谁谁啊。
然后我就陪着他，往他县城的家的方向走了一两百米，到了拐弯处我才和他说，你慢慢走回家，我下次有空再去你家看你。
没想到，这个大伯已经80岁了。已经不是那个在我印象里，戴着草帽干农活的农民伯伯。一个年轻人，突然这样问候老人会带来多少心理变化，我不清楚。但我如果不问下，我会一直很不安的。果然在上午，他特意打电话给我妈，想借此机会和我妈聊会天。不过，因为一次误会，我妈还生人家的气。我知道那是误会，可这就是他们已经老了的样子，特别容易生小孩子气。
钟汉良 于福建武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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