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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听兄长说,受过戒鞭后昏迷的那几天里,自己嘴里一直念叨着同一个名字——“魏婴”。
也难怪,支离破碎的梦境里,确实只有这一人——在云深不知处的围墙上,在暮溪山的屠戮玄武洞,在百凤山的围猎场,在不夜天城,在夷陵的山洞里……
可是,这一次却好似有些不同。
梦很清晰,清晰得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以至于蓝忘机忽然惊醒时,恍惚了许久才被背部汹涌而至的疼痛感拉回现实。
——这才对啊,没有换魂,没有魏婴,有的只是遍体鳞伤和等待着他的三年禁闭。
但内心深处总还是存有些许奢望。
——说不定……说不定真的是像梦里那样,魏无羡根本不记得不夜天那晚的事,那句“滚”也是在混沌之中无意识说出的话。
——说不定魏无羡其实并没有那么讨厌他。
——说不定魏无羡……也是喜欢他的。
蓝忘机极力地想要将这万千思绪理清楚,奈何伤势实在太重,不等他为自己寻得一个出路,便又陷入半昏迷状态中。
——却未得故人入梦了。
蓝忘机其实也没想到,即使无人入梦,他依旧是叫着那人的名字醒来,而且竟然隐约间听到了一声轻应——“我在。”
蓝忘机猝然睁眼,入眼便见得一抹玄色——日夜牵挂的那个人,此时就坐在他榻前,正握着他的手,红着眼看着他。
“魏婴?!”蓝忘机近乎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嗯,是我。”魏无羡哽着声音应道。
魏无羡带着温氏余部花了七天时间才从乱葬岗赶到了云深不知处,待在山门前站定时,又犹豫了——万一那真的只是个普通的梦呢?万一蓝忘机其实对他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可终究放心不下。
魏无羡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驻守山门的门生跟前,将一路上用于乔装的斗笠摘下,欠身施礼道:“云……夷陵魏无羡,前来拜见含光君,烦请通告一下蓝宗主。”
门生自然是识得夷陵老祖魏无羡的名号的,当即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却见得面前之人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笑着道:“想给含光君一个惊喜,还请小兄弟不要宣扬。”
——他想,无论如何,蓝忘机的事情,总还是会告知自己的兄长的。
果然那门生进去了不久,便见到蓝曦臣走了出来——昔日温文尔雅的蓝宗主而今看向魏无羡时却是神色凝重。
“蓝宗主。”魏无羡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蓝曦臣回过礼,像是斟酌了许久,才开口道:“魏公子是来看望忘机的?”
“嗯……”魏无羡道,“听说……他受伤了?”
蓝曦臣有些讶然地看了他一眼——蓝忘机受戒鞭一事只他与蓝启仁以及那三十三位蓝家长辈知晓,怎的魏无羡能“听说”到?
魏无羡将如此神色变化尽数收入眼中,当下心中已有定论,有些着急地上前一步:“蓝湛现在怎样了?他在哪?我能不能……”——能不能去陪陪他。
蓝曦臣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稍稍侧身看到魏无羡身后几步外的温家人,大概也知晓了此为何意,补充道:“后面各位也请跟我来吧。”
蓝曦臣把温家人暂时安顿在了一处空闲的院落,而后便把魏无羡带到了静室。
当梦里的场景真实地出现在眼前时,魏无羡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
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了蓝忘机榻边,手指颤抖着抚过蓝忘机被纱布缠满的身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忘机刚受完罚时昏迷了几天几夜,这几日能有一两个时辰清醒着,已算是有所好转。”蓝曦臣道,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魏公子,你可知道他为何受罚?”
“我知道……”魏无羡声音已见哽咽,“……是因为我。”
如此,蓝曦臣却又意外了。看魏无羡神色,虽不知从何而知,但确实像是对一切已然知晓,他便也没再多问,道:“那就劳烦魏公子帮忙照看一下了,我先去安排温家人的起居。”——如此便是给了魏无羡机会陪着蓝忘机了。
魏无羡稍稍平复情绪,道:“多谢泽芜君。”
昏迷状态的蓝忘机很不安稳,眉头紧缩,额上布满汗珠,身子如同痉挛一般一阵一阵地发着抖。
魏无羡坐到他面前,替他拨开被汗水黏在脸侧的发丝,而后轻轻覆上他的手:“对不起……”
而此时醒着的蓝忘机却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根指头横到了他唇间,有气无力地道:“不……不用对不起……我……不疼……”
——可你分明疼得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
魏无羡摩挲了一下他苍白的脸颊,道:“好……我不说。”
蓝忘机像是放了心,头重新垂了下去,目光涣散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念道:“魏婴…魏婴…别走…魏婴…跟我回去…心悦你…魏婴……”
魏无羡将他的手贴到自己脸侧,眼眶里的泪水已然盛不住,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可他还是笑着一遍又一遍的回应道:
“我在。”
“我不走。”
“好。”
“我知道。”
……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绝不会不辞而别。
——绝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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