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座草木葱茏的山头 ,站在山脚仰望半山腰上烟雾袅袅,人家错落寄居,窑洞三五间圈一个院儿,夹杂新式时髦的两三层楼房,阳光照在白格森森的瓷砖上,甚是袭人眼睛,刺得老婆婆老公公直拽袖口揩泪痕。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就能看到破门烂窗的窑洞挂在飕如沙糠的崖上,夜里黑黢黢一片,只听得旷野里风劲呼号哀怨,这贪玩的狗儿还未归家,狗儿妈扯高嗓儿朝各个山头悠扬唤几声,片刻功夫,狗儿额上沁层密汗热气腾腾奔回来。

这狗儿家就住在山顶,狗儿觉得太阳公公晒得他家房子最早。星期天的时候,一觉醒来太阳公公都爬到半空中了,狗儿起床总要瞅瞅火红的太阳,心里默算:嘿,比昨儿起得晚了些。肉墩墩的手掌卷了,伸了那短而粗的食指钻鼻孔抠啊抠,圆盆似的脑袋斜斜倾过,耳际淌汗珠的黑道道攀向脖根,这狗儿肯定又是玩得黑咕隆咚才归来,胡乱拨弄两口便沉沉睡去,衣服都省得穿了。
“妈——妈——”狗儿喊了两声,一阵寂寥,微风轻摇发了芽的榆树条儿,远处灰蒙蒙,偶有喜鹊呱唧唧独聒噪。
“妈——妈——”狗儿右手揉搓刚才抠得两缕鼻痂,出了大门拐屋后菜地,狗儿爹耙了茬子正蹲梗边等火熄灭,焦灼的柴禾味儿随烟直齁心肺,狗儿妈一旁踩覆膜疙堎,一脚脚黄土飘起散落,金色的阳光照耀狗儿妈俊俏的脸庞。
“哎——”狗儿妈顺手把刮起的秀发捋耳际,高高悠扬附和道:“哎——妈在这。”
狗儿扔了刚搓瓷实如QQ糖的鼻痂,大跨步跑到妈妈怀里。“狗儿醒了?”狗儿妈俯身拖起狗儿绸缎般光滑的颊,开心地用力捏捏,像玩一个心爱的玩意儿一样捏捏,狗儿鲜红的橘瓣样儿的唇红润润撅了撅,含糊其辞:“妈——妈!”狗儿妈爽朗的笑声跨过山岗跃了峡谷,直插云霄……
“饿了吧?”狗儿妈吻吻狗儿眉梢,“小肚肚说,想吃啥?”
“嗯……”狗儿勾勾手指打圈圈,“嗯……”
“啥好吃的?说!妈给你做。”
“呃……还是算了吧!”狗儿想想最后决定。
“别呀!快说!”
“八宝粥。”
“喔,不是妈妈熬的那种,对吧?”狗儿妈瞬间明了,“是不是学校里有同学下自习后吃过?”狗儿耷拉双手吐舌头,呼哧呼哧喘气儿。狗儿的心思狗儿妈总能捕捉得准确无误,有时狗儿明明知道妈妈不会同意,他总有办法让妈妈溺爱泛滥。
其实狗儿从小就知道妈妈的规则一开心就已经灰飞烟灭。妈妈不能触碰的底线其实只有一个——作业必须早早完成。只要作业写完,狗儿撒撒娇赖赖皮,狗儿妈就会忙乱乱如大海里漂泊的一叶失桨小舟,禁不得狗儿软磨硬泡……
锁门时告诉狗儿只买得尝个味儿,不羡慕就行,回来时狗儿妈提了六瓶。两瓶下肚后狗儿晚饭一口没吃,狗儿妈絮叨叨埋怨狗儿不能吃垃圾食品,一面又骂自己糊涂,直说要扔掉那该死的垃圾食品。
星期一早上送狗儿去学校时又悄悄把剩下的四瓶整整齐齐塞书包底:“一天吃一瓶,能吃到星期四,星期五晚上就又回来了。说,想吃啥?”
“吃个活人心,给你娃儿赶紧做去!”狗儿爸发动摩托嘟嘟囔囔。
“我爸爱吃饺子,我们吃饺子吧!”狗儿拍拍爸爸微微隆起的啤酒肚。
“妈给你炖排骨,”狗儿妈分明知道狗儿馋 ,“砂锅炖排骨……”
狗儿爸才不理会,哧溜溜就下坡了,狗儿搂着爸爸的腰 ,稳当当把头贴在爸爸背上,狗儿妈数着盘山弯道,一路瞭得不见踪影。
狗儿星期一的晚上永远睡不着,漆黑的夜晚仿佛晒着阳光听着爸爸那发电机一样的心跳,在温煦的春风里,那么暖,那么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