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初中那会儿,我在班里的成绩算是名列前茅吧。每次考试不出意外,班级前五名总是稳妥的。人啊,往往都是拥有的,就不觉得重要。成绩优异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快乐。相反,我甚至感觉我上了成绩好的当。
因为成绩好,我在老师眼里,是一个三好学生。就连偶尔迟到,也要被老师责骂:你也会迟到,太让我失望。在同学们眼里,我成了不喜欢交朋结友,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找个不熟的人帮忙,都会被别人拒绝。
不过还好。成绩好在我当时的心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每次考完试,调位的时候,可以优先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所以,我常常为座位的事思索半天。
初一的时候,经过几次调位之后,我发现了一个巧合的事。每次当我确定好座位,坐下来后,不一会儿,就会有一个男生坐在我前后左右不超过两个位子的座位。接下来的每天,他都会时不时地来到我旁边,从他带来的练习本上找到几道非常简单的问题,问我怎么解答。头开始,我还耐心的讲解题目,后来,当我了解他为人后,我就开始刻意回避他了。
他的名字叫张士龙,是班里的倒数生。属于我们上学时班里调皮捣蛋的份子。各种闹着玩的事他都干尽了。
所以,在一次调位的时候,当我选好了位置,坐下后,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也看到了我。随即我眼神往一侧撇过,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凭着眼角的余光,深深地感受到他当时望了我一会儿,随后,他身体动了动。从此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坐在我的周围,也不再问我问题了。
也许是光想着学习的缘故,初中那段时间,留给我珍贵回忆的画面并不多。记得每天下课,班里那些顽皮的男生总是聚在一起,在班里的某个地方说说笑笑。我好几次回头往后看,总能看见张士龙跟他们在一块玩。那个时候,班上跟我玩得好的,是我的两个好朋友,我常常跟他们说一些我从不会和别人说的事。
直到那天,上午放学后,我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上。途中经过一个巷口,我往巷口里随便看了一眼。一个男孩在巷子里的一个角落蹲着,身影特别像张士龙。我当时便骑着车,小心翼翼地骑进巷中,在靠近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见了我。我当时怔了一下,便立刻调头走了。在我的回忆中,那个男孩就是张士龙,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是经过一场大哭。
第二天,他旷了两节课。等到第三节,班主任上课时,跟全班同学说,张士龙退学不上了。接着叹了一口气,说他出去挣大钱了。不想上学的,也可以退。我才猛然明白,他不上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那天在巷中,是他留在我脑海中最后一张画面。
岁月真是一双强有力手,不管你有多么怯懦,不管你面前是无边的万丈深渊,更不管你有多么不愿长大。它都会躲在你的身后,一步步地推着你走,让你在以后的某一瞬间,才猛然发觉,原来我挥霍了那么多的青春。
多年之后,我上了一所普通的大学。大一暑假,打算在大学所在的城市打一份暑假工,挣一笔生活费,经过网上就职的流程,我来到了一家位于闹市区的冷饮店。
这家冷饮店位于一条街的拐角处,想必平时的生意应该很好。我站在店门口打量了一眼招牌,上面写着“乐透冷饮”,沿街的,也大都是一些餐厅和酒店。
我背着包,手里拉着行李箱,便进了店。店里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大叔看了看我。我说了一声,来做兼职的。他点了点头,叫我到后面的一间房屋里等着。我推开门,房屋里堆积了许多做冷饮需要的东西。我找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
这时,从房屋里单开的一间小屋,走出一位年轻男子,穿着白色的工作制服,走到了前台,跟客人在讲一些什么。
我看到了他的侧脸,他手里拿着东西走了出去。我记得很清楚,这张脸是我初中时那个巷口里,那个刚哭过的男孩的脸。我顿时惊呆了,像重新回到了初中时光。我没想到,当初的我,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看。现在,却带着满满的重逢的感动见到了他。
他回过头来,看到了我,走了过来,对我说:“先生,你好,请问你需要喝点什么?”语气中带着服务员的口吻。我回了句“我是来做兼职的”,面露礼貌的微笑。他笑了笑,又回到了前台。
他不记得我了,当天,我在那间房屋里坐了一下午,心中想着很多过去的事。此时,我看到张士龙的感觉跟多年前的完全不相同了。一个人真地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改变得那么大。当初留在我记忆中的张士龙,一直是那个调皮捣蛋,厚脸皮,仿佛什么都不会让他痛心的男孩。可此时,他在我看来,是待人礼貌,举止绅士,脸上写满了年轻时历经沧桑的故事。
第二天,我正式上班了,穿上了白色工作服,上了一堂冷饮培训课。跟张剑在前台,调制冷饮,问客人需要喝什么。
在他空闲的间隙,我看着他,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很开心,拍着胸脯说道:“我就是这家冷饮店的老板”,旁边的人都大笑起来。那个穿着黑色衣服的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他便解释道:“不是了,我是服务员。”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从此,我们之问便越来越熟悉。
三个月过去了,我和他成了非常要好的哥们,但我始终没有跟他说,我们曾经是初中同学。偶尔,我随口一说,我们曾经认识。他听到后,一副茫然的表情。
我终究没有告诉他。我不想让他知道,在他年少时,我曾经无视他的悲伤,漠然地走开了。我更无法接受,当老师说他出去挣大钱时,一脸不相信的神情。
与张士龙的相逢,我终于和他成为了好朋友,我也终于告别了年少时那个冷漠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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