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下(四)

     

祁连山下(四)

        中午，我们正在野炊，听见马蹄声，四处看时，见一人骑着马从山口进来，跑在北山下的路上。xx站起来双手围个喇巴放在嘴边大喊:"巴一一图一一"然后站起来朝那人招手。牧场里声音似乎穿透力极强。那人听到喊声便勒住马，掉转马头，从路上跳下来，朝这边奔来。辽阔的牧场上，那马跑得很得劲，过了河，上坡时，才放慢了脚步。

        "你干啥去？"等那人走近了，xx问。

        " 我到大梁湾里给我阿爸说个事去。"然后他下马，把捏在手里的缰绳缠在马脖颈上，把马拨了一把，那马就低头吃草去了。他过来坐在我们一旁。我正在烤肉，给他送了一串肉过去，他接了，慢腾腾地放在嘴里嚼。这人削瘦，话语不多，表情凝静。过了一会他慢腾腾地对阿吉娜和旦旦格说:"你们俩昨天下午来的？"旦旦格说:"是，你想我了么？"那人说:"想了么，这都大半年没见了！"旦旦格说:"想我了也不来看我！"那人说:"昨天我上夜班，早晨大叔说，你们来了。"说着阿吉娜给他端过来一碗杂七杂八的东西，他接过，向碗里望了一阵，慢慢吃起来。他表情总凝静，动作殭直。

祁连山下(四)

        中午，牧场里格外安静。天上，太阳白晃晃的，但那炽热的光芒进入牧场时，似被牧场的空气过滤了，变得柔和温暖。蜜蜂嗡嗡地，极速扇动翅膀，像一个轻盈盘旋的泡泡，在草茎枝头忽起忽落，蝴蝶款款地飞，忽高忽低，忽左忽右，翩跹不止。阿吉娜和旦旦格一会儿在锅里翻，一会儿捞点东西蹲在帆布上吃，脸红朴朴的，吃得很投入。旦旦格还在一旁放个低音炮，播着歌曲。我和xx胡乱烤肉。xx用砖围了个炉子，砖块错置，四围错出好多缝隙窟窿，口小底大，下面燃着木碳，烤肉时，油不时滴入炉内，溅起火烟，烟熏火燎的，我边烤肉，边躲着烟火，不时抬起头看看辽阔的天，辽阔的草地，倾听着远处流水的哗哗声，感觉惬意极了。那人放下碗，我又给他递过去几串东西，他接了，端详了一阵，又接着吃起来……

   

祁连山下(四)

    巴图真是话少，只问安吉娜什么时候开学，问旦旦格什么时候走。再就没说什么话，安吉娜给他碗里捞些东西，他接了，旦旦格给他根黄瓜，他接了。他们之间看来非常熟悉，就像自己熟意自己一样，熟得沒必要说什么。坐了一阵，xx说:"我骑一下马，好久沒骑马了。"说着他坐起来，拍着屁股，朝马走去。那马很听话，很熟悉地望着xx，xx在马鼻上摸了摸，然后过去，脚踩在蹬上，翻身上马，接着在马屁股上拍了拍，马就走起来，走了一阵，他双腿一夹，又在马屁股上狠拍了一把，马就跑了起来。我说:"你们这儿养马的人多吗？"旦旦格说:"牧民家里都有马。"我说:"养得多还是少？"旦旦格说"每家就一两匹，我们这儿马就像自行车，摩托车，车不能走的地方我们就骑马。"我问:''你会不会骑马？"旦旦格噘着嘴说:"会啊，牧民谁不会骑马！"我说:"你吹牛吧。旦旦格说:"吹啥牛，我们都是马背上长大的。"我又询问安吉娜，安吉娜说:"我们这儿人人都会骑马，过几天，我们这儿就要举行赛马节，不信你不要走等着看。"我说:"真的？"阿吉娜说:"真的。"

        赛马的情景我只在电视里见过，也听说草原上有这样的风俗，但未亲眼见过。我想阿吉娜她们的村庄人并不多，还有赛马节，那场面应该也不怎么宏大，但宏大不宏大，在辽阔的草原上纵马奔驰总是一件令人激动的事。

     

祁连山下(四)

        xx骑着马在牧场奔了两圈就停了下来，他下来时好像全身带着风，还气喘吁吁的，好像在牧场奔驰的是他。马在一旁的草地上站着，歇着气，好像回想着它刚才干了件啥事，对它来说奔跑这事好像容易忘掉，然后它摇摇头，擤了擤鼻涕，甩了两下尾巴又啃它的草了。我烤完了肉大家分着吃……

祁连山下(四)

      太阳偏过了当空，洒下柔媚的光来，牧场徐徐地吹来淡淡的风，这风和早晨清冷的风不一样，徐徐的，很凉爽的感觉。我说:"这马我敢不敢骑？"巴图看了我一眼，似乎说可以，可这家伙总是面目凝静，年纪轻轻，表情像棵树。于是我也不理他了。xx说:"你敢骑了你骑。"我说:"咋骑？你给我教一下。"xx站起来，过去抓住马说:"其实好骑很，你看，这两根缰绳，你朝这边拉，马就朝这边走，朝这边拉，马就朝这也走，想叫马停下，两边两根缰绳一齐拉一下就行了。"阿吉娜说:"yy，你別骑了，你不会骑会甩下来的。哥，你别让yy骑了"xx说:"沒事。"我说:"我试一下。"于是xx牵住辔头，我蹬上马蹬，翻在马身上。xx又给我演示了一下如何用缰绳控制马。我说好吧，他就松开了手。xx从马前闪开，我伸开缰绳，马抖抖地向前走了。

   

祁连山下(四)

  这马慢慢向前走了一阵，我渐渐适应了，遂学别人模样，在马屁股上狠拍一把，这马顿时向前跃起，狂奔起来。我以前骑过一次马的，那是一处景区，一匹瘦马，开始时主人牵着，熟悉后，我让主人歇去，自己骑了马奔跑，在草滩，在公路，在山坡上，感觉很过瘾。那匹马我觉得很温顺，体格也不大，瘦，我骑在上面感觉可完全掌控它，所以觉得骑马不是难事。可这次，当我在马屁股上狠拍一把时，这马先一收，再一跃，狂奔起来，马很肥壮，我两脚蹬在马蹬上，双腿紧夹马肚，但感觉马的皮毛很滑，肉圆膘肥，我总使不上力，马奔起来，我感觉自己一颠一颠的，弄不好就从马背上甩下来！我很紧张，就拉紧缰绳，想让马停下来，沒想刚一拉，马就蹦起来，蹬腿，摇身，甩头，就想把我从身上甩下来！我越拉得厉害，它越甩得紧，为了不让自己被甩下来，我双腿紧夹，俯身向前，想让马停下来，马却不停，索性我又展开缰绳，马又向前奔了。马鞍上垫子太薄，我感觉屁股快要被马鞍硌烂了，火辣辣的疼。马奔跑了一阵，我渐渐适应了些，虽然很紧张，但感觉自己还不至于被它甩下来。马沿着草坡弧形盘旋着向下，跑过河，过河时它速度慢下来，趟过河又是上坡，上坡时，它不再能双蹄奔腾了，只紧步向前，上了坡就是公路，我怕它上了公路，我控制不了，它把我带到青海去，或在公路的哪个险要处把我甩下来。我下了决心，在它到达公路前，我无论如何得下来，那怕甩下来也行。我想只要我拉死缰绳，不让它抬头，它能跑动！想着，我下意识地轻轻一拉缰绳，没想马却慢慢停了下来！我又轻轻向左一拉，马乖乖地转过了身！我明白过来了，控制马时用缰绳轻轻示意一下便可，不能用力过猛。于是我便从容了，下了坡，过了河，上了坡，我又肆意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把，我想，这上坡你跑也跑不快！马沿条斜线往上慢跑……我抬台四处看，感觉草原更辽阔更清晰，它像被我拥入怀抱，我深情地望着这片牧场的起起伏伏，隆峁斜脊，坑坑窝窝，每一条漂亮的弧线，山峦，云朵，远处闪着水花的河流，还有草地上空一层轻笼着的似烟似雾的淡淡的光霭，西面尽头簇拥的松林，北山下的路，及那被阳光刷得煌亮的巨大的崖壁……

     

祁连山下(四)

      我停到野炊的秋千那。

        xx说:"怎么样？"

        我说:"感觉不错！"

        安吉娜说:"我看那会你快被甩下来了！

        我说:"就是。"

        巴图静静地说:"骑一会就好了，刚开始马认生。"

        我们回时是四点多，巴图骑着那匹马翻过了山弯，夕阳西下，牧场上铺了一层淡淡的霞光，太阳笼起了余熟，一层湿气从草地的深处浮起，夹着杂草的腥涩的味道和流水的冰凉源源不断弥漫而来。云从南北两面的山巅漫过来……

     

祁连山下(四)

      我坐在摩托车上，感到无限的凉，遂拉上了衣服的拉链。摩托车驶在回去的路上，我遥遥地听到远处的流水幽咽地在我的脑际深处隐隐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