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年轻的时候,家中很穷,村里人总是对他翻白眼,对他不屑一顾。王叔只得每天低着头走路,一抬头的话,总是碰到鄙夷的眼光。他的老婆和孩子,也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村中的小妇人不准他的孩子去她们家,因为他的孩子穿得太破了,像个小乞丐似的,有时还拖着很长的鼻涕,看着让人觉得有点恶心。王叔的老婆也不敢去人家串门,因为她看起来有些呆里呆气的,成了那些小妇人们取笑的对象,为了避免别人过分地嘲笑自己,她只得往返于田野与家庭中,两点一线地来回走动。
每年到春耕的时候,村里就要买牛犁地,那时候没有拖拉机耕地,家家户户都是用牛犁地,并且那时候的牛挺贵的,一户人家很难买得起,一般都是三、五户人家合起来买一条牛。因为王叔家穷,连大人孩子时常都没有的吃,所以谁也不愿意带他一起买牛养牛:一是怕他欠钱;二是怕他把牛饿瘦饿死掉。王叔急得团团转,他只好去找队长,队长一看到他,头也大了:“村中贫困户,是村里最穷的一户。”队长看着王叔哀求的目光,就对他说:“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带你一起买牛养牛,作为队长,我不能不管,毕竟你是我的社员嘛!我会让他们抓阄,抓到哪一组,你就跟着哪一组合伙买牛养牛。”王叔只得瞅着队长,眼中流露出谢意的目光来。
村民们一听说抓阄,都希望王叔不要抓到和他们一组,后来,王叔抓到和他堂二哥一组,堂二哥千挑剔万挑剔,就是不想让王叔加入他们的组,无奈,队长在中间压制住了。每每临到王叔家养牛的时候,堂二哥就和其他组户在暗地里监视着王叔把牛养得怎么样了?王叔和他老婆两个人,宁愿自己不吃饭,也不能让牛饿着肚子:王叔早上割牛草,他老婆就牵着牛出去散步、喝水、兜风;下午的时候,他老婆割牛草,王叔就牵着牛去几里路外的山坡上吃青草、散步、兜风去了。否则的话,王叔就被他们那一组轮流责备。
要是到春耕的时候,必须家家都犁好地,才会轮到王叔家,王叔不敢有任何怨言,只得小心翼翼地犁着地。遇到风调雨顺的年成,他的日子还好过点,遇到大旱的年里,王叔总是要遭殃。大旱的时候,村民们都抢着往田里灌水,王叔只能排在村中最后一名,时常轮到王叔的时候,池塘里的水都剩下不多了,有一次,王叔好不容易把一个田里灌好了水,可是马上就被他田下的村民放去了,原来是他家田里被老鼠和黄鳝打了许多洞,之前灌的水都流掉了,他一声不响地就把王叔田里的水全放了。王叔找他理论,他一下子就把王叔推倒在田里,还指着王叔的鼻子骂道:“你算哪根葱啊?还敢跟老子抢水,穷鬼一个!小心老子砍断你的腿。”其实,他比王叔还小十多岁,王叔爬起来,看着自己满身的泥巴,只好自认倒霉,拿着铁锹,悻悻地回家去了。
因为穷,王叔家受尽了欺侮,下雨天的时候,王叔一家老小都不准走其他人家门口过,原因是门口踩了一个个小坑,他的孩子们上学的时候,只好绕道而行,不敢走人家门口,否则,大人们就会拿着一根棍子跟在他们后面恐吓他们。王叔对村里人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否则,自己也跟着招别人骂。谁家丢了什么东西,那猜想的第一人家便是王叔的家人,所以,他们一家没事的时候,尽量少出门。否则,这家丢了一条菜瓜,那家丢了一把蔬菜,王叔家都是他们怀疑的对象,时常去王叔家门口大骂。
每到年关的时候,队里总要组织集体捕鱼,就是把池塘里的鱼捕捞上来,每家分一些鱼,过年的时候吃,一般都是在腊月二十七、八的日子进行。那一年,王叔自己也加入冰冷的塘水中,和大家一起捕捞,没有人瞧得起他,但是,他却格外卖力,他家年年分的都是虾兵蟹将,最小的鱼总是归他家,他想这一次自己这么卖力,能不能分到一些大一点的鱼,那些小鱼真的没法吃,都是刺,孩子们吃着吃着,就卡在咽喉里,经常疼得大哭。
等到鱼全部捕捞好了,王叔回家换了衣服,然后,带着孩子来领鱼,结果又是那一份最小的鱼归了王叔,王叔只得带着那一份小鱼回家了。这些年来,都是在村里人欺负中过着日子,谁叫自己穷呢,穷人有鱼吃,就不错了,还有什么资格挑剔大小呢?孩子们看到他们的父亲老是受欺侮,个个都在心中暗暗发奋,一定要“咸鱼翻身”。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王叔的孩子们纷纷上了大学,然后走出了大学校门,找到了好工作,家中一下子就大变样了:以前的土坯房,变成了砖瓦房,再加上楼房,门前也是绿水环绕,家中也是芳香温馨,村民们都喜欢往王叔家跑:聊天、打牌。再也不敢对王叔不敬了,见到王叔都是点头哈腰地微笑、问好!当王叔路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他们总要拉着王叔去坐坐,喝喝茶,说说话,给王叔点着烟。就连当年打王叔的那个家伙,也时常来王叔家帮忙,还说自己的儿子谈了个神经病女友,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时常在王叔面前叹息自己命苦。王叔也不计较过去了,常常安慰他。他的堂二哥,成了王叔的知己,只要有空闲的时候,就来找王叔聊天。
村里不再用牛犁地了,改换成拖拉机了,王叔吐着烟,站在田埂上,看着拖拉机师傅耕地。大家纷纷说笑着:“让王叔家先耕地,耕完后,我们再抓阄,按次序耕地。”王叔笑笑说:“不用了,谁家田近,就按近的先来!我只种一点吃饭粮食,其它田地不种了,你们愿意承包,就承包去吧。”
再到年关的时候,村里又组织分鱼,村民们让王叔先抓阄,或者直接把大鱼推让给王叔,王叔笑了笑说:“不用了,按顺序来吧!我不吃鱼的,以前是孩子们要吃鱼的,现在他们都长大了,大鱼小鱼无所谓!”
那年春节,王叔的儿子买了一辆奔驰车回村,王叔站在村口,不少村民也守在村口,笑嘻嘻地陪着王叔聊着天,王叔带着爆竹,王婶端着喜糖,王叔放着鞭炮,王婶散发着喜糖,村民们嘻嘻哈哈地接过喜糖,说说笑笑。从此以后,大家对王叔一家越发尊敬起来,村民一提到王叔的名字,都微笑着,没有人再提王叔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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