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毫无艺术细胞的人来说，对于花的辨识度可谓极低。
虽然在宿舍帮着别人种过玫瑰（如下图）。可我到现在还不清楚这是玫瑰还是月季。
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喜欢的花，唯独一个白兰花的香味充斥着童年。
小叶。
虽然叫小叶，可名字里并没有叶字。
“世人皆爱花，唯独我爱叶。”
所以小叶这个名字应时而生。
小学的周末，基本可以说是一周的寄托。
每当父母前脚出门，我们后脚立马跟上。
一群小伙伴，玩乐的地方也不一定。
也许是翻墙跳进小学里打羽毛球；也许是到河边捉蝌蚪；也许到山上吹风。
总之，一到周末，我们就尽量跑出来玩，等到太阳和月亮交接班，大呼一声：“吃饭了！”
一个个撒腿就往家里跑。
小学的记忆仅限于此，还有就是那春天的白兰花香。
初次见到小叶的时候。
就在学校旁边的小区里。
闲逛之时看到了小区里的白兰花树。
以及在树上的小叶。
“嘿！同学，帮我搬下楼梯！”小叶在树上对着我大喊。
我这才看到了倒在树下的楼梯。
没有马上帮小叶扶起楼梯，反而是看着树上：“你在树上做什么？”
“摘花！”小叶得意地挥着手中的白兰花。
扶起了楼梯，小叶才小心翼翼从树上爬下来。
“看！”小叶身上衣服因为爬树，原本白色的衣服已经脏了，可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袋子里的花都还是很完整的一朵朵。
没有古人那种“绀缕堆云，清腮润玉，泛人初见”的诗意，当时只是觉得这花白中泛黄，颜色惹人喜爱。
“你爬到树上就为了摘这个？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你闻这花香。”小叶说着就将花放到了我鼻子之下。
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可以说是第一时间我就爱上了这股香味。
“好香啊，可以给我一点吗？”我眼巴巴地看着小叶说道。
小叶看了看袋中的白兰花，似乎想起没有我的帮助，此刻还在树上，这才万般不舍地掏了三朵出来递给我：“只给你三朵，多了没有。”
迅速结果，贪婪吸着香气，我再一次抬起头，看着树上。
似乎知晓了我的小心思：“我跟你说，这棵树上的花是我的，你不许摘。”
被看破小心思，我嘴硬道：“怎么可能，我……”边说着边转过头，可是我看到了小叶脖子上起了红肿块，“你的脖子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小叶说着摸向自己的脖子，一摸之下，连声叫道：“好痒啊。”
不只是脖子，连手臂也慢慢开始出现红肿块。
“你不会是碰到刺毛虫了吧？”我问道，因为这情况很像贪玩的我们不小心碰到刺毛虫引起的过敏。
“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树上有没有刺毛虫！”小叶很是痛苦地抓着身上的红肿块。
“别抓了，你这样没用，你回家拿一点生姜，捣碎了，用姜汁涂在红肿的地方，半小时之后洗个澡就可以了！”因为贪玩，经常过敏，在外婆的教导之下学会了这个方法，也算是久病成良医！
没有回答我的话，小叶已经往家里跑去，临走还不忘抓着装花的小袋子。
我拿着仅有的三朵白兰花，放到鼻子下贪婪吸了一口香气，再一次抬头看着树上。
上树对于我们来说轻而易举，但是小叶那身上的红肿块还历历在目，纠结良久，还是对的过敏的恐惧超过了对花的喜爱，叹了口气，拿着仅有的三朵花，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之后，我很小心翼翼将花放到了书包里，想象着第二天打开的时候，花香能溢满书包，同时渲染书本。
可是我想多了，当我第二天打开书包的时候，是闻到了白兰花香，可是原本白中泛黄的花朵已经变成了枯败的黑黄色，伴随着一股腐烂的臭气。
嫌弃地将之丢入垃圾桶。
“嘿！又是你！”
没过多久，我又看到了小叶，和上次一般的装扮。
“这么巧，准备去哪里？”依旧寒暄道。
“摘花。”小叶笑着举起了手，手里依旧拿着一个小袋子。
“你不怕过敏啊？”我对于过敏真的是一朝蛇咬、十年井绳。
“怕，可是我更喜欢花！”小叶依旧笑嘻嘻。
“这花香是很香，不过好像只能持续一天，第二天就变了。”
“我知道啊，”小叶的笑容有些耀眼：“只要有一天的香气就够了不是吗？”
当时的我并不了解，后来看了一些书籍、电影，才明白小叶这种大智慧。
当我问及名字时，小叶想了半天：“你就叫我小叶吧。世人皆爱花，唯独我爱叶。”
我看着袋中的白兰花，鄙视道：“那你袋子中的是什么？”
“哈哈哈，不要介意，其实是我觉得叫小花很蠢，像一只狗。”又是一种我理解不了的大智慧。
但不管如何，我就这样与小叶认识了。
而通过我的关系，小叶也认识了老陈。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不如意的话，那小叶的不如意就是身体了。
或许是零九年、或许是一零年、或许是一一年。
虽然我的记忆力不错，但确实忘了到底是哪一年的除夕。
勉强在家里吃过年夜饭之后，我就收到了小叶的信息。
“小吴！出来放炮。”
那时候的我应该还是在沉迷于打麻将的，听到这句话，很不客气回了一句：“不放，我过年也是要变身赌神的，怎么能放炮。”
于是当我还在家里打游戏的时候。
听到我父母的开门声，和一句：“叔叔阿姨，新年好。”
如果说我在小叶父母面前时老实人的话，那小叶在我父母面前绝对是品学兼优的好榜样。
在我父母心里，小叶认真读书、不打游戏、不贪玩……总之在我父母眼里，小叶就是我童年里的隔壁家孩子。
“小叶来了啊，快进来。”父母很开心地招呼着小叶。
小叶则是笑嘻嘻道：“谢谢叔叔阿姨，不用了，我是过来邀请小吴出去参加我们一个小聚会的。”
“好好好，”前一秒还笑呵呵对着小叶的父母转头对我立马严厉了很多：“你看你，天天就知道打电脑，成绩还那么差，你要多向小叶学习学习……”
如果我还坐着打游戏，父母的喋喋不休肯定没有尽头，所以在父母的唠叨下，我拉着小叶就往楼下跑去。
“王八蛋！”到楼下小叶就露出了本性，直接给我一拳：“刚才叫你出来为什么不出来！”
“大哥！”我显得很无奈：“外面这么冷，放什么烟花啊？你是不是傻？”
“少废话，老陈还在河边等着，快走……”
我、小叶、老陈三个人，在河边放着所谓的烟花。
在各种绚丽的焰火之下，童心未泯的三个人放完了所有我们觉得好看的烟花。
剩下的，只有那些摔炮和一些所谓的鞭炮。
小叶坐在河边的椅子上，看着手里的打火机和鞭炮，不满道：“怎么这么快就放完了，小吴、老陈，我们再去买！”
“不去。”老陈回答的很干脆：“都放了这么多了，你怎么还没过瘾。”
“不放就不放，但你不觉得现在没事情做了吧！”
“这不还有摔炮吗？”老陈说着拿着一个摔炮就往小叶脚边砸去。
“嘭”的一声，摔炮在小叶脚边炸出了一道声响。
“老陈，我和你没完！”反应过来的小叶，拿着打火机点着鞭炮就往老陈那边丢去。
一时间，河边满是两个人追打吵闹声和鞭炮的响声。
也就是这时候，看着再一次追逐老陈的小叶，在老陈转身躲过之后，直接摔到了地上。
我和老陈以为小叶只是突然失去平衡才摔倒的。
老陈还站在一旁笑着。
可看着看着我们觉得不对，倒在地上的小叶一动不动的，老陈和我当时就吓到了。
老陈连忙上前扶起了小叶，可小叶还是紧闭着双眼，显得很是痛苦。
“小叶，怎么了？”老陈着急地问道。
只见小叶艰难地摆了摆手：“没事。”
说着似乎是慢慢深呼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缓过来，睁开了眼睛，虽然还是有一些痛苦，但还是挤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我没事啊。”
“别笑了，笑得真难看！”我和老陈扶着小叶在椅子上坐下：“你刚才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去！”小叶坚决摇了摇头，“身体有一些小问题。”
小叶说的很是轻松，我们也没真正当回事。
这样子自然不能再放鞭炮，在小叶休息了片刻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这只是第一次知道小叶身体有一些问题。
可随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老陈慢慢觉得小叶的身体有着很大的问题。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叶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
当时的我们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甚至都不清楚小叶到底是什么病，唯一知道的，就是很难治。
“好烦啊！”
小叶穿着病人服看着楼下的街道，不满道。
“老陈、小吴，你们终于来了，我快无聊死了，快点带我出去玩。”看着我和老陈的到来，原本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叶顿时显得很兴奋。
走进房间的时候，我就闻到了病房里那种令人作呕的药水气息之中还夹杂着白兰花的香气。
放下了苹果，老陈骂道：“少来，上次你骗我带你出去之后，我都不知道被你父母说了多久。”
“我靠！你们两个真没义气，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你都不知道，我在这待了一周了，都快无聊死了，天天只能看着这楼下。”小叶显得很是可怜。
但我和老陈都直接无视了，自由重要，身体更重要。
“你还是先好好保重身体，等你痊愈了，我们再带你出去浪！”
听到这句话，小叶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自己母亲正从门外进来，连忙闭上了嘴。
“小吴、老陈你们来了啊！”小叶母亲很是和蔼地看着我们。
也许是上次被小叶母亲念叨了一番，老陈显得很不安，在小叶母亲回来之后和小叶简单聊了几句话，就走了。
我本来也准备和老陈一起走，结果小叶又可怜兮兮拉着我：“小吴，陪我聊聊天咯！”
看着已经远遁的老陈，我只好重新返回病房，拿着一把椅子和小叶一起坐到了阳台上看夜景。
“小吴，你有什么理想吗？”
晚风吹过来，带来一丝与空调不一样的气息，小叶抛出了这个永久性命题。
“有啊，三个！”
“都是什么，说来听听？”小叶好奇道。
我清了清嗓子：“第一：掌握一定的拍照能力；第二：写一部只属于自己的小说；第三……第三个就算了，不告诉你！”第三个我没有说出口，因为觉得没必要。
可小叶显得不依不挠：“说说啊，第三个梦想是什么？”
“不要光说我，你的梦想呢？”我将这个命题抛回给小叶。
小叶想了想：“我啊，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到处玩！无忧无虑！”
“环游世界？”这个似乎是很多人的梦想，还记得我在读书的时候，问过很多人，半数之多的人给了我这个答案，所以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爱玩，是每一个人的天性。
“不是玩！”小叶抬起头：“我是想给这个世界，留下我存在过的印记。”
“怎么说？”
“我们都匆匆来到这个世界，对于历史来说，我们也是匆匆而走，甚至都没有在这个我们待过的地方留下印记，我想为了自己而活，不为任何人，不为任何事物。”
“值得吗？我们的时间都很短暂，有必要这么折腾吗？安稳过一生不好吗？”当时的我，确实很不理解小叶的想法，固有的颓废气息让我觉得安逸才是最好。
“不管时间长短，只要有一丝的辉煌，我觉得都值了。”
“如同白兰花？”我又想起了白兰花，虽然摘下之后只有短暂的芳香，可那种芳香却是难以忘之。
“狗鼻子！”小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朵白兰花，花瓣已呈现衰败的黑黄。
“哪来的？”我问道。
小叶悄悄回头看了下，看到母亲不在病房里，才小声说道：“医院后面有一棵白兰花的树，早上的时候我偷偷爬到上面摘的。”
“你都多大了，还爬树，这么幼稚，还有，你都不在乎你的身体健康吗？”小叶总是如此任性。
小叶轻轻摇着头：“为什么要在乎，生老病死，顺其自然。”
“你怕死吗？”这应该是我和小叶第一次谈起关于死亡这个话题，我知道这个话题很不好，可是我还是想问。
“受伤、病痛、死亡，这些不过是人生必经的阶段，我们从出生那一刻的哭啼声就注定了我们避免不了这些庸俗阶段，不需要在乎，不需要逃避，我们要做的，只是在这些到来之时坦然自若……”可以说小叶的这些话在未来的日子里深深影响到我，也正是如此，之后的我对于死亡看淡了很多。
这次聊天之后，小叶又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我和老陈时不时去医院看望小叶。
而小叶也不老实，经常趁着父母不在偷跑出来玩。
等到小叶出院的那一天，小叶前脚刚出院门，后脚我和老陈便收到了信息。
“两个王八蛋，出来玩！”
身体最终还是扛不住了。
小叶的病情随着年龄的增长，住院的天数也越来越长。
在我退伍之前还显得比较一般。
等我退伍后一年，愈发严重，小叶停下了在外地的脚步，回到了这个城市。
同样是春天，小叶又一次住院了。
“小吴，出来！”
很简单的四个字，小叶的信息。
也恰巧那一天正好停电，整个城市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少数地方还有着一点灯光。
我这个人很少有喜欢的东西，可是黑暗的城市对于我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似乎黑暗更能显示出一种静谧的意境，让人可以放下一切，安下心；城市的喧嚣也融入黑暗之中，剩下的只有你抬头看到的星光。
我和小叶偷偷从医院溜出来，逛了大半个城市之后，各自捧着一杯奶茶，盘腿在小叶家阳台之上坐了下来。
夜风很凉，拿着一件衣服给小叶披上后我才盘腿坐下。
“小吴，我们认识多久了？”
我回想了一下：“八九年了吧？忘了。”
“你不是记忆力特别好吗？怎么会不记得？”小叶对我的话有些不满。
我看着远方桥上的车灯，说道：“反正是挺久的了，管他呢。”
“小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么？”
我笑了：“当然记得，你爬到树上摘白兰花，结果下不来，还是我救你下来的。”
小叶也笑了，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
凭借细微的月光，我看到了，是白兰花。
“你看，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可这花香还是如当初一样。”小叶感慨道。
我接着小叶的话：“有些东西会变，有些东西确实很难改变的。”
“例如我们的友情吗？”小叶歪头问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和老陈认识你这么久，似乎对你还不错吧。”
“是啊，认识你们真好，小吴，你要记得，这白兰花的香气，就像一直记得我一样。”
当时的我，以为小叶话里的意思是病情。
“别瞎想，你的病会好的。”我安慰道。
小叶没有再说话了，而是将手中的白兰花放入我的衣服口袋中。
“好了，回医院了，不然我你母亲又要絮絮叨叨一堆了。”
我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就招呼小叶起来。
小叶站起身来，看着楼下，大喊了一声：“X你大爷。”
很大的一声，虽然底下是一片黑暗，但我想应该很多人往楼上看。
说完小叶没有就这么一直看着远处。
天空之中，一道蓝光闪过，如同一道剑气划破黑夜，照亮了城市，照亮了小叶脸颊之上的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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