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朱龑当上付科长这件事,是一次偶然,县长与王书恒聊天,王书恒讲起朱龑出世和彩雪给取的名,及小时候跳皮捣蛋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给县长听进了心里,县长讲朱龑聪明能干又有活力,确实是块硬骨头;王书恒说朱龑这个人不是块硬骨头,是个啃硬骨头的人;县长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朱龑在这个县酒厂当了厂长,每年秋季县里会组织各机关单位篮球赛,第一年朱龑酒厂因不知规矩,加上投篮的准度不如机关,早早被淘汰,请来高中体育老师教了几天,又在酒厂建了个篮球场,从酒厂内部选了十二名个子高,灵活性强的员工,下死命令,要求大家经常锻炼来年一定要夺第一名;第二年中秋刚过,就接到县办公室发来的邀请函,一个月后进行比赛,好样的,朱龑交待一个月内将十多支篮球队一一邀到厂里打友谊赛,又强调友谊赛只能输,队员也不知朱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友谊赛全部比完,没胜一场,但别人的套路及人员的配合了如指掌,若大个县城,消息不径而走,没有一个人看好酒厂这支篮球队,甚至有人当面欠说朱龑别去比赛,朱龑也不与人分辨,只是笑笑,约来球队队员对别的球队作仔细研究,对症下药,攻防守得体。十多支队伍按分数排列,酒厂队进入八强,目前夺冠呼声最强的数学校篮球队与武装科篮球队,而学校篮球队组合不久完全靠体力与冲劲;武装科篮球队则依赖以前在部队的熟练,体力到后半场不行;朱龑酒厂篮球队综合实力强,加上不是用体力,而是用脑力在运作,所以在朱龑的指挥下,进入四强。进入四强的酒厂篮球队首先碰上武装科队,大家反而认为酒厂篮球队是今年球赛中杀出的一匹黑马,两队在年龄上武装科篮球队偏大,上半场酒厂篮球队输四分,到下半场酒厂篮球队以八十九比七十八战胜了武装科篮球队。三天后要与学校篮球队交锋,朱龑在路上见到县长主动上前问好,县长调侃拍着他肩膀对他说,朱龑真没看出你小子有两把刷子,王书恒说你是个专啃硬骨头的,一点没夸张,如果你能在这次篮球赛中拿到第一名,我一定向县人事科推荐你当部门的科长。
清朝实行科举制度当官,县署设知县一人,儒学教谕一人,训导一人,巡检两人,典史一人,另设阴阳,医学,僧道会司各一人;到了民国时期,县长由上级委任,县政府行政人员由县长推荐,省政府委任,某些职务由各科室从县内聘用;解放后,干部缺少名额太大,县委和县人民政府吸收本地农民积极分子,优秀知识青年与旧职员一起充实干部队伍,除了大中专生分配,军队转业干部安置外,县一级的人事编制其实基本上是县长制,也就是说县长一人说了算,县级只设科,科下设股,全县政府单位三十几个科,还包括乡镇。
第三天朱龑的酒厂篮球队以八十二比七十九的成绩登上冠军宝座;县长实现了诺言,把朱龑晋升为科长副,一时无法安置,暂时在酒厂待命,这一待命就待了两年。二十出头的朱龑年轻有干劲,有文化,头脑聪明,虽然在酒厂待命,酒厂在粮食困难时期,有时粮食供应不上,他就往粮食外想办法,到后来粮食科米都不供应,朱龑找管粮食的科长通融,粮食科长刚从部队转业,也不认识朱龑,朱龑求了几趟,总不能让酒厂停厂吧,向粮食科长打借条说下拔了粮食再还,管粮食的科长是个一是一,二是二不会拐弯军人作风的人。好家伙朱龑这下就碰上了硬对头,好说不行,借也不行,他从方凳上站起来说:酒厂停厂,只要你发酒厂职工的工资,不饿到我的几十百把职工,我就不求你了,明天我贴通知宣布酒厂停厂,站在门旁用力一哐门,甩手向走廊尽头走去。管粮食的科长也是个行武出生,那见过这种势头,紧跟着开开门向走廊里的朱龑愤愤地说道:你个什么鸟东西,也敢在粮食科撒野,我打战的时候你还不知在那里,尽敢摔我的门。朱龑也不说话,回过头来走到门口,握着门又是哐的一下,叫嚣地面对科长轻声说道:哐你的门你是心痛门?还是心痛你的面子?我来了多少次求你拔粮食,你要在我面前摆老资格是吗?我那酒厂的人在拍我的桌子,骂我的娘,做不出酒要挨饿,完不成任务要挨批挨斗;朱龑停顿了一下,睁大一双眼睛露出一副要吃人的威严向着科长一字一句说道:要是我个人求你,我求两次没求到就再不来;要是我个人求你,我就宁肯与你干一架,可我是为了一个集体。他把声音提高了十几分贝,“为了集体”。科长看着朱龑的眼睛,婉如要从眼里喷出火,科长也不甘示弱地说道:我也是为了集体不挨饿,这是县里的规定,我按章办事,你有本事向县长要。朱龑高声说道:既然是县长的规定你就应该告诉我要我找县长,谢谢我的大科长,我就不劳烦你了。朱龑说完,大踏步地走了,其它各股室看热闹的股员们都从门口缩回了头,一个股长走到科长办公室对科长说:科长你不认识酒厂这个厂长吧?他可是这个县城的天罡地煞,他这个厂长可是打老虎出身,这种人你也敢惹,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给他批一点粮食就批一点,反正是国家的,你又不受损失,大家都好,要不然我通知他,就说上面拔了些粮食下来给酒厂,如果真要闹到县长那,谁都没好果子吃。科长挠了挠头想了想说道:好吧,你去办吧。巴掌宽,屁股大的县城,这个事情晚上就在县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说管粮食的科长怕了一个酒厂厂长,说鬼怕恶人治,酒厂厂长要动手了科长才批粮食,说双方在科长办公室打了一架科长输了才签字;总之都是说朱龑赢了。
第二天上午人事科通知二位来作调解工作,朱龑进门就握着粮食科长的手高兴地说,感谢粮食单位的领导及时拔了粮食给酒厂,使工厂又恢复了正常状态;粮食科长也友好地说,都是为了国家和集体应该的。人事科的同志看到两位如此亲密,也绕开了话题,问二位工作上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解决;朱龑站起来说,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只要有粮食按时供应,什么困难也没有;人事科的同志听完朱龑的话,示意他坐下便问粮食科长,粮食科长说,我是部队出来的只听上级命令,说话时站的笔挺。
今天叫两位来呢主要是县里粮食结构问题,粮食科长和朱厂长都是科长级别,你们俩调个个看行不行?当然我们也是征求两位的意见,相互体谅一下各自的难处。就这样朱龑当了粮食科的付科长,粮食科长也没去酒厂,到林业科去了,这两人真是不打不相交,最后成了一对好朋友。
黄掌柜住的镇山旁,是一片古栎树群,夹杂着梧桐树,上百亩的风景树;春天栎树发芽时,一片嫩黄,树叶上尽是毛毛虫,夏天到来,毛毛虫从茧中嬗变出来,化成美丽的各种蝴蝶;栎树长成古树很难成材,却是烧木炭的好材料,烧出来的木炭,即好烧又耐久,树皮炭偶尔会在炭火中蹦出火花,发出小而璀璨的光;秋天时,栎树呈枯黄色,梧桐树叶呈谷黄色,秋风刮过,梧桐叶与栎树叶从树枝上跌落,随风卷起,似蝴蝶群在风中跹舞。这个镇也因这两种树木而得名叫桐栎镇。
镇上解放前是个小码头,河边有等过渡的八角凉亭,水势平稳,上游放木排的汉子,经常会到此歇憩,上下游附近来的小船会到此修补或上漆;镇上一条青石街直通江边凉亭,街头到街尾长不过三四百米;分上下街,上街是长期居住的镇民,房屋结构是青砖黛瓦马头墙,每三五米用防火墙隔开店铺,做一些传统生意;下街靠河边,与上街完全是两码事,赌坊,烟馆,妓院,当铺皆有,房屋属木制结构,多半是吊角楼。
解放几年后,政府禁止黄赌毒这些活动,但有些小竞技项目依在一年一度地进行,比如端午节在镇上某祠堂前的校场比赛挑担,扭木扁担,跳桌子,击鼓,大塘中抓鸭,摸鱼,镇旁边爬梧桐树,参加者多为镇上或附近的未婚青年;举办的是街上几十号商户,慢慢地把这些活动形成一种风俗,即是娱乐又有趣味,后来县政府把桐栎镇改为乡,命名为“同乐乡”。
同乐乡三天赶一次墟,是这个镇最繁华热闹的时候,各种土特产沿街两边摆放,来往的群众络绎不绝,使这条冷清了的街道再次喧嚣起来;渡船来回穿梭在两岸,河面不宽,这边码头凉亭等船,看向对岸,几颗古樟点缀在河岸边,河卵石铺满小路。
这一年干旱,乡绅和商户们相约祈雨,在戏台上,老司牯穿一身道袍,口中念念有词,左手握把桃木剑,右手持佛尘,摆香案,敬三生,祈求老天下雨,这里的人们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脚穿马口套鞋;把一条大狗穿上衣服,用猪笼装着抬上渡船,到河中心祭狗,传说是因狗喝水引起天旱,用狗的生命赎罪。岸上的人看见天上乌云滚滚,马上要下雨,大家不准躲雨,直到这场喜雨淋湿全身,方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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