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曾经留下无数的风流雅韵。它有着悠远的历史,商贾云集,一时的繁华,欧阳修本是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人,但晚年却迷恋颍州。竟然令身为宰辅的欧阳修最后竟将全家迁来养老定居,足见颍州对他的吸引力之大,颍州至今存着众多的古迹和无数的诗篇。有一个人虽然只在这里做了八个月的太守,却在颍水之上留下了一股清风,光辉千秋。他,就是苏轼。
元祐六年八月,秋风乍起,被贬官外放的苏东坡来到了颍州。满眼青山绿水,这是他曾经来过的地方。恩师欧阳修曾经在此做官,后来养老。想起当年和子由与恩师一起燕游颍州西湖的日子,多么开心啊!如今恩师已经仙去,自己又苦于朝廷的狭逼,就地重游,心灰意冷。但是如果真的醉情山水,做一个闲官,那就不是苏东坡了。
我们这颍州看到的不是吟山歌水的苏东坡,却是心系河患的太守。他到颍州刚刚一个月,便写下了《申省论八丈沟厉害状二首》,上奏朝廷。从文章可以看出,他绝不是那种混事的官员。即使贬官外放,也还是认真干好本职工作,一丝的消极。从这篇奏章里,我们看到的绝不是印象中的风流太守,而是一位风尘仆仆勤于职守的州官。从他对李义修观点的驳斥看,他对颍州水灾的成因进行了实地调查。一个月里去了万寿、汝阴和颍上三个县,这种办事效率应该令当今许多官员汗颜。苏轼在奏章中批评了一些官员的草草了事想当然的做法“罗适、崔公度当初相度八丈沟时,只是经马行过,不曾差壕寨用水平打量地面高下”。推翻了这些人草率决定“起夫一十八万人,用钱米三十七万贯石,元不知地面高下,未委如何见得利害可否,及如何计料得夫功钱粮数目,显是全然疏谬。”奏章中多处用了“贴黄”,也就是说为了核对自己的观点,肯定又去做了十分慎重的核实。“贴黄”是在奏章上进行补充说明,足见其审慎。“(贴黄。罗适计料八丈沟要开深一丈,而汝阳县官吏,只计料八尺。适亦不知,据数申上,其疏谬例皆如此。)”仅此一例,足证东坡先生勘察入微。遇到这样的上司,敷衍了事的官员能不现形,能不赧颜?
苏轼焚膏继晷,调阅了所有的历史案卷,发现两派不同观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他们都没有实际测量水平高差。尖锐地指出“然皆不曾差壕寨用水平打量,见地形的实高下丈尺,是致臆度利害,口争胜负,久而不决。”并且立即开展测量。“臣已选差教练使史昱等,令管押壕寨,自蔡口至淮上,计会本州逐县官吏,子细打量,每二十五步立一竿,每竿用水平量见高下尺寸,凡五千八百一十一竿,然后地面高下、沟身深浅、淮之涨水高低、沟之下口有无壅遏可得而见也。”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实干精神!为了取得科学的数据,九百多年前的一位贬职官员从中央政府来到饱受水患的地方,做出的是什么样的工作。为了了解淮水涨溢,走访淮、颍间农民父老,勘察每年颍河涨溢水痕,工作之细可见一斑。雷厉风行的作风哪里看得出是一位刚刚遭到贬职的官员!关于八丈沟的议论全然凭数据说话,既否定了“起夫一十八万人,用钱米三十七万贯石”的拍脑袋工程,又严厉地批判了一批渎职浑噩的官员。让我们看到了一位清正廉明,勤勉于政的形象,在北宋时期的颍水的一缕清风。深刻指出“议者欲兴大役,劳力费国,公私汹汹,未见其可。而义修先欲置津渡,立课额,以网小利,所见猥下,无足观采。其余议论虽多,并只是罗提刑、李密学意度,更加枝蔓粉饰,附会其说而已,别无可考论。”一针见血戳穿了地方腐败官员的谬论。有关颍州八丈沟的议论发生在九百多年前的颍水之上,仔细调查研究,提出观点,破析利弊,凭数据说话。就是放到现在,也是一项折服人心的提案。
当时的中央政府采用了提案,苏东坡八个月后便被调离颍州前往扬州任职,他没有看到他的方案实施的结果。北宋王朝可悲的是没有重用苏轼怎样的人才,而是将他贬了又贬。对苏轼个人来说是个悲剧,对赵宋王朝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悲剧!
今天我们重温这件事,难道只是为苏东坡的悲剧下场唏嘘?但是颍水之畔发生的八丈沟之议,不值得我们今人深思吗?
颍州西湖波光粼粼,文峰塔影静静,夕照之下的湖水让人遐思。来到颍州的人们徜徉其青山绿水的美景之中时,是否还记得九百年前有一位太守勤勉的身影?
我期待有一天能去颍州看看,看看山,看看水,看看长虹卧波“朱栏明绿水,古柳照斜阳”的宜远桥,看看荷蕖满湖摇曳生姿,看看东坡先生奏留了万名黄河夫疏浚的颍州西湖和三座水闸,用清淤泥土堆成遍植垂柳的苏堤。沿堤吟诵一下东坡先生的“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的诗句。我愿感受那颍水湖上的那缕清风,它似乎有些古老,却又是那么清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