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0年农历腊月二十八,距离春节,还有两天的时间。
我的一个女同学从外地回来了,于是,我做东,请她在一家我上班附近的烧烤店吃饭。
我本意是去吃海鲜的,但我那女同学正好赶上了日子,所以,便临时改成了去吃烧烤。
她的意思,是将所有的老同学都叫来聚聚,而我,只是想见见她。
毕业后我便回到老家工作,而她,一直到现在都在外地飘着。从毕业到现在,她约莫着一直没什么固定工作的飘了六年。
我之所以没有将其他几个叫来一起的意思,是不想见面。
同学里,也就她和我还能透个实,说个话,其他的,要么装,要么吹,要么怼。
她今天有些心情不好,女人的那几天,总是有些情绪上的暴躁。
“怎么?你就这么想见我,电话里,微信,还有QQ,不下二十几次了吧?”她问向我。
我将一杯茶水举到嘴边,抿了一口,戏谑的笑道:“那是,惦念的紧呢!”
她白了我一眼,说道:“得了吧!你丫的什么时候对爷好过。”
我笑了一下,将菜单推到了她面前,客气着让她点些什么。
她道是不像以前那么汉子了,忸怩了几下,就只点了些烤面包,烤土豆片什么的。
见着她这样,我便抬着头,向她的脸,看了去。
她这些年漂亮了很多,比起初中那会儿,前凸后翘,化了妆的脸上竟然有些许的性感,虽然皮肤还是像以前一样有些黑。
“丫的别看了,我又不是你静姐!”她知道我在看她,点着串儿的空,说我道。
她说的那个“静姐”,是我的初恋,当年我喜欢了她六年,最后在第七年成功的追到了手,却在追到的第三个月分手,再之后花了些功夫去遗忘,估摸着,大概有十年的时间。
对于我和“静姐”那三个月的不知道算不算恋爱的恋爱,她并不知道。
“点好了吗?该我了。”我说着,将手搭在了点串儿的那沓小开纸上。
她于是松手,将笔和小本子一起递给了我。
我点了些牛羊肉之类的,又点了些蔬菜,便就包间里喊来了服务员,让她把笔和那沓纸拿了下去。
包间里就只有我和她,这只是家小烧烤店,墙壁四周也无甚么个挂画什么的可以供我瞅上几眼,于是我只好看她了。
她于是又白了我一眼,挂起一丝笑,言道:“怎么?看上我了。”
我便将上半身狠命的向她倾倒过去,直到可以嗅到她脸上的脂粉味儿的时候,开口道:“对啊,晚上要不开个房?”
“少傻缺了!”她以手将我的脸扭到了一旁,言道。
我看着她那张脸,竟然在此时于黑里透红中泛起了片粉云。
于是,我突然笑了,放声大笑的那种。
他问我笑什么,我只是摇头,这包间就她和我,我只会也只能笑她。
于是,我就这样把她笑生气了。
女人有时候,无论再大的年龄,于男人面前都是个小孩儿,如今她已经整三十了,竟然还会因男人的挑逗而害羞,生气。
我于是只好哄着她,便将桌子一挪,坐到了她身边,将手搭上她肩头的,向自己怀里搂了过去。
“姐们儿,别呀!多大的人了,这么不经逗!”
她于是又白了我一眼,涂着唇膏的红唇在距我的脸不足两厘米的地方张开,与粉紫色的舌头配合着发声道:“如何?到底没搂成你静姐,便来占我的便宜了?”
“草莓味儿的。”我对她的唇膏评价道。
这时,服务员将一盘烤串儿端了上来。我于是只好将怀中的她松开了。
“吃吧。”我随手拣起一根,并没有给她,而是撸到了自己嘴里。
“肖晖,你跟我透个实,对于胡静,你真的不爱了?”
我将竹签子向桌上一扔,言道:“要是还爱着,我干嘛先她一步结婚啊?”
“那她结婚你干嘛不去啊?”
“我怕忍不住把她婚礼给砸了!”我又拿起一根,一口便将之撸了个干净。
她于是无奈的笑了,言道:“你不不爱了吗?干嘛泛这个酸啊?”
“这个嘛……你不懂!”我戏谑的言道。
她于是不再去问,我于是一根一根的吃着,她便看着我一根一根的吃着。
这顿烧烤她几乎没吃几口,我估摸着大概是因为那个的原因。
饭后我提议去看个电影,于是我便又抱着她看了个电影。
临了我送她回家的时候,她向我言了一句:“肖晖,你都结婚三年的人了,收敛收敛自己这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吧。”
我轻笑了一声,将她送下车后一路亮着灯,直到看着她走近了自家的楼道。
当年我爱着胡静的时候,她爱着我,最后胡静离了我,她也离了我,后来我和胡静都各自结婚了,她却一直一个人单着。
这剧情,狗血的就跟偶像剧似的。
二
我在她家楼下抽了三根烟之后,开着车,出了她家的小区。
拐了个弯,便见着了一队交警。
我于是将车停在路边的按例让人家检查了一回。
之后便开着车一路在黑暗的马路与两边亮起的路灯中,回家了。
此时,时间是十一点,离着腊月二十九还剩一个小时,离着过年,还有二十七个小时。
上楼,开锁,进去。
家里要比外面黑暗上很多,我并没打算开灯,摸索着将拖鞋换上,将外套和内衣一并揭开脱掉,赤身裸体的躺回了卧室。
旁边,那个年长我十岁的女人已经穿好了睡衣的躺在一床的被子里。
她是我妻子,是我曾经的上司——一个副局级领导的女儿,在我娶她之前离过婚,没有孩子,如今和我同样也没有孩子。
我只挨着她躺了下去,中间有没有隔着什么,我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今天,回的挺早的啊。”她开口道。
我以为她早就睡着了,没曾想竟然醒着。
“嗯。”
“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九了。”她又开口道。
“我知道,你放心。”我回答她。
“行。”
她于是转了个身,将合欢被抖动了一下,背对着我,这回大概是真的去睡了。
而我,却突然从自己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惆怅。
这很不应该,因为我已经也早该麻木了,特别是在感情上。
屋子里,厚厚的落地式床帘,我连自己的枕边人都看不清,就像我原本就没打算将她看清一样。
三
“爸!最近还好啊?”我提着蔬菜鱼肉什么的,很热情的向屋内去了。
迎接我的是一个老男人,我的老丈人。
“好,好着哪!就是你小子,有半年没来看我了吧?”我的老丈人责怪我道。
“是有半年了!我的错,我的错!所以这不是今年提前一天来给您老过年来了吗!”我依然满面笑容的言道。
“把菜放厨房让她们娘俩拾掇吧!来来来,跟我说说,单位里这半年来的趣事。”
“好嘞!看您,都退休了,还惦记着党的事业呢!”我于是便将手里的蔬菜肉食都放到了厨房里。在厨房里,我所谓的妻子和丈母娘已经穿好了围裙。于是厨房里便被她们这两个臃肿的肉球给挤满了。
“走!到书房去。”我老丈人言道。
我便跟着他向他的书房去了。
这老男人的书房很大,大过了他与他女人的卧室。
书房里摆着一把皮椅和一把藤椅,藤椅和皮椅之间隔着一个很沉的楠木桌子。
他便坐在了那把皮椅上,而我,坐在了那把藤椅上。
他将一支软中华点上,将烟盒子和打火机沿着桌面滑到了我面前。
“爸,我戒了。”
“怎么?怕哪天犯了错误?”
“没有没有,为着小康戒的,我再抽,她都要嫌弃我一身烟味而不和我同房喽!”
听我这话,他轻笑了一下,便将一口浓白的烟,缓缓的自嘴角飘出。
“抽一根吧!今天,我给你这个特权,代表党!”他接着说道。
“好勒!”我于是遵命的将烟盒拿起,敲出一根来点上了。并在吸第一口的时候,故意咳嗽了一声,之后将一股烟柱子自口中吐出。
“办公室里,像你这么年轻的正科级干部,就一个吧?”他问道。
“是,目前就我一个,这都得感谢您老临退休时候的提拔。”我言道,以烟带酒的将一口烟吸到了肺里。
“也不能都算在我头上,你虽然出身低了点儿,但是会说话,会办事。”他评价我道。
我无可否认的笑着点了点头,并将烟灰,向着他面前的那个玻璃烟灰缸里弹了去。
“小康的肚子,还是没有进步?”他变得认真起来,向我这边将身体倾了倾,吐出一口白灰的烟,问道。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装出一丝愁苦。
他于是也变得忧愁起来,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举起烟的,又吸了一口。
“她如今这样,是我害的,在这里,希望你能对她好一点儿,我这女儿,也挺可怜的。”
我听罢点了点头,表示诚恳的那种。
如他所说,他的女儿的确是他害的,当年她为了自己,将女儿嫁给了上司的儿子,一个不学无术,甚至于对女人有些变态的官二代,最终她女儿在落了一身病之后,再也无法忍受的选择了离婚,他眼见着自己的上司赶上政策的倒台了,便同意了女儿的离婚,并以家暴等各项名义将上司的儿子也送进了监狱,算上是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了。
之后,那个如今四十多岁的女人便砸在了我的手里。
“自打你和小康结婚之后,逢年过节你便一直来和我们一起,你父母哪儿,没有埋怨吧?”
“没有爸,我爸妈自来好安静,不会!”
“那就好!人老了心思重,可别因此伤了他们的心。”
我于是又将头摇了摇,表示不会,于心里,却咒骂了一声“老东西”。
聊着聊着,外面的那两个肉球便把饭做好了。
也不是什么考验厨艺的东西,就是火锅。
我那可以叫做丈母娘的女人每年过年都是这样弄一锅,她说火锅红红火火好兆头,我只道她是因为懒惰不愿意做也做不出其他什么的菜肴——这个老肉球,是被她的丈夫伺候了一辈子的主儿。
火锅翻滚着,我伺候着将蔬菜和牛羊肉及一些其他的东西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的投进了锅里。
那男人拿来了一瓶茅台,说是藏了好久,今天想喝点儿。
我于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转脸,对他们的女儿言道:“小康,你以茶代酒,咱两一起敬二老一杯!”
“好!”他们的女儿微笑着,配合着我的举起了酒杯。
“爸、妈。”我这样一叫。
“爸、妈。”他们的女儿也这样一叫。
她的妈于是裂开了嘴,满意的点头笑了。那嘴的旁边,长着一颗豌豆大小的,生着三根长毛的像一坨烂鼻屎的痦子。
他的父亲于是点了点一头花白的头发,于眼眶后面露出了些许不知道是不是喜悦的东西。
我于是喝干了第一口酒,她于是喝完了第一杯茶。
四
窗外的烟火,正是绚丽的时候。
红的绿的,构成了一幅十分美丽的景象,仿佛,来年真的能像这烟火一般璀璨。
我有时候真希望这璀璨的烟火可以预示一些美好的什么,然而,它只是一团转瞬即逝的化学反应。
鞭炮轰隆,让她们一家人的嬉嬉闹闹,听不打清了。
于是,我的心,开始平静起来。
我于是回想起自己的这一年,回想起,在别人看来,多少算是平步高升的这一年。
我从一个普通学校的普通老师,到如今的政府的科级干部,只用了三年的时间。
或许算不得太大的成就,但对于我一个来自农村,父母打了半辈子工,受了半辈子罪的人来说,多少算是飞黄腾达了。
烟火的璀璨与鞭炮的轰鸣,渐渐的远去的远去,消失的消失了。
“肖,过来帮忙啦!”她的母亲言道。
“好勒!妈。”我转身,堆上笑脸的朝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走去。
帮着她妈收拾好碗筷之后,已经是凌晨一点时候了。
本来按照以往的流程,我还应该堆着笑的和她们一家人聊上一会儿。
然而此时,一条来自晚上的消息,让聊天变得不再是家长里短了。
“呦!爸妈,你们快来看啊,想不到,武汉的疫情已经严重到这般地步了!”她说道。
于是我和她爸妈赶紧凑到了她的手机屏幕上。
一张中国行政全图,赫然的出现在了她手机的屏幕上。
中间的部分,湖北,已经被一片深红色覆盖,而我所在的城市,也变成了一片浅红。
“想不到啊……”她父亲摘下眼镜,说道。
“看这状况,得赶上非典了,得赶紧上网上订购口罩和消毒酒精了。”她言道。
我于是赶紧上了淘宝网,分别给她和她的父母订购了200只N95,十五瓶高浓度消毒酒精。
“爸,你看这些够吗?”我问向他爸,言道。
她妈看了眼我的订单,言道:“看着够了。”
“看来,国家又要紧张起来了。”他言道。
“看这阵势,像!这样吧,我明天开着车,赶紧趁着早上逛上一圈菜市场和米面店,打点些东西回来。”
“对对对,至少也得打点一个月的!”她妈听我这么一说,言道。
我点了点头。
“那你赶紧休息吧!这离着天亮也没多长时间了,我估计着明早这样打算的人不少,你得早起!”
“肯定少不了!”我于是起身,顺便将她也拉了起来,牵着手的朝卧室去了。
进入卧室之后,我和她不约而同的放开了彼此的手。
方才还是恩爱样子的两个人,只瞬间的功夫,立刻变成了陌生人。
今天的戏,总算又告一段落了。
于是,无言中我们两背对着对方的换上了睡衣,又背对着对方的躺在了一张床上,盖上了同一张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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