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张小笨
偶然间读到这样一首词:
裁减冰消,轻叠数重,冷淡胭脂匀注。新样靓妆,艳溢香融,羞杀蕊珠宫女。易得凋零,更多少无情风雨。愁苦。问院落凄凉,几番春暮。
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它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
这首《燕山亭》的作者是赵佶。只一句和梦也新来不做,读出了这位亡国之君内心痛彻骨髓的绝望与感伤。赵佶,宋徽宗,这是他国破被掳去北方五国城的路上忽见杏花满山,春光灿烂,一時诗兴而作。作为囚徒他不会明白,再怎么秀美的春光尽染的万里山河此刻都与他无关,眼前所有一切之于赵佶都形同虚设。这位在位25年写瘦金体的一代帝王最终饱受折磨而死,终年50岁。
梦里不知身是客然而此刻我心中所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亡国之君——南唐后主李煜。
金陵城破,后主连同三千佳丽被掳北上,李煜被太宗软禁汴京,受尽各种屈辱。连他深爱的小周后多次被宋太祖强行留宿宫中,这样的耻辱让他万箭穿心,然而又能如何?他只能将所有的愁苦写进词中: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時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李煜.浪淘沙》)
他又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李煜:《虞美人》)。
从一国之君到阶下囚徒仅是转瞬之间。不免让人唏嘘感叹。
然而,正是这首《虞美人》让宋太祖怀疑李煜依旧暗藏复国之心,此人只有杀之方能了后顾之忧!其实趙匡胤早有除掉李煜之心,只是一时找不到由头,偏偏李煜多愁善感,写出了这首千古绝唱《虞美人》。宋太祖赵匡胤正好借此时机用一碗牵机药将其毒死!可怜这李后主因了一首词却误了卿卿性命。
梦里不知身是客但话又说回来,即使李煜不写这首《虞美人》,老赵也不会让他活下去的,一个亡国之君一个阶下囚的性命在胜利者眼里根本连草芥都不如的。
后主被称为干古词帝,然而这交换的代价未免过于沉重:得了千古词帝的名号却丢了万里江山的家国。他思念着江南破碎的江山,感叹客居它乡的愁苦,无尽的感伤一刻也不曾消减。
他说:别来春半,触目柔腸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讯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 更行更远还生。(减字木兰花)。
然而然而,同样的命运又落在了宋徽宗身上。赵佶的爱妃王宛容被金将强行索去百般凌辱,徽宗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历史是那样得惊人的相似,同是亡国之君,同在那个時代,前后相距不过百年而已。我无法确定这世间是否真有因果报应,我只能说历史终归是历史,它有着自己的轨迹。
真正让人记住李煜的还是他的词,象一把柔韧的利剑穿透人心却不迅速拔出,那种彻骨的痛袭满全身却又让人无可奈何。他的虞美人词把他送上了黄泉不归路,一碗牵机药帶走了一位词中之帝。一如那严冬寒梅,曾在枝头傲雪,仅在一阵历史的风烟过后便零落成泥,再无声息。
梦里不知身是客,也曾打马过江南。
红尘浪里风波恶,秋月春花卧雪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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