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四季像是四个性格迥异的姑娘一样，换装十分鲜明，远处的山峦，层起的沟壑，以及门前的老树，瑟瑟寒风呼啸着掀起一层又一层的地衣。马老太走了，从土屋里抬走了，悠扬的诵经声随风而去，送埋体的队伍像白色绸子一样随蜿蜒的山路摆动，土培子均匀的错落在马老太的坟堆上，马老太走了。那男人站在坟前，远处无尽的山，偌大的天衬的他如此的渺小，当他转过脸时，白色的号帽，千沟万壑的脸颊，像极了去世的外祖父以及在世的爷爷，或许又像所有老人，岁月果然公平，人在出生与老去的时候本就是同一类人，啼哭以及无言的悲伤，那个男人回头看向老伴儿的坟穴，除了黄土别无他物，很喜欢镜头拉近他，他再次回头的瞬间，一生一世一双人说的就是如此这般吧。马老太的儿子还算孝顺，要宰掉家里骨瘦如柴的老黄牛给母亲过四十，那老黄牛举蹄之间都是戏，所以人有时该跟动物对话，它们的眼睛里有故事，更有哲学，老黄牛就能看到清水里的刀子，预知自己的未来，清水里的刀子是看到死亡后的淡然与祥和，可惜人往往在未知中乱撞，还以为自己聪明绝顶，面对死亡，充满恐惧，面对变故，畏畏缩缩，老黄牛，摇晃着走在黄土上，它要走了，所以它不吃不喝干净的离去，人的生长往往建立在许多其他生物的死亡上，比如新鲜的蔬菜与水果，生鲜的肉，所以人该尊重食物。老黄牛的归期愈来愈进，小夜好牙的出生唤起了山壑里的新春，所以一生一死，一叩头，这就是命，如果命里不信服任何一种东西，在死亡来临的时候会有无尽的恐慌，而人穷尽一生都要心安，哪怕离去。那个男人依旧纠结在舍弃老黄牛与否上，他如数洗着小净，在那个极度缺水的环境里，一字不落的读着经，这让我想起去世的太爷爷，每日里除了诵经就是礼拜，雷打不动，以及勤恳的爷爷，用一年时间识得几个汉字，背得几页经书，我在想在我老去的时候，是否会如此安详，还是惶惶不可终日，又或许连一柸净土都没有。老黄牛最终是走了，那个男人去了坟头，他的眼睛像要掉下来的漆黑夜里的星，荒芜的大地上满是坟头，像是约定了一起在那里闲聊一样，但毕竟只是一世，走了不再来。
记《清水里的刀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