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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铁杂感35】人鸟恩仇及其他

【老铁杂感35】人鸟恩仇及其他

作者: 云岗行者 | 来源:发表于2019-01-26 22:25 被阅读0次

    引子

    人类文明器物之上的小鸟(作者摄于西澳)

    此文之运思,是逆向思维的产物,因为突然醒悟了一个启示性的道理,即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写了那么多精彩绝伦的寓言和议论文,里面有大量跟禽兽有关的比喻,而后又繁衍出那么多相关联的成语,尤其是庄子、荀子和韩非子等等,固然是作者主观能动性极强,智商很高,但以我浅见,还有一个并列的客观缘由——其生活离自然界太近了,就是说,人与禽兽之间约等于零距离吧。

    甚至于推论,如果当代人有机缘与禽兽亲密接触,也一样能从它们身上领悟许多,得到很多启迪教益,写出生动和漂亮的寓言文章来。

    所以,令人羡慕嫉妒的是,当古人们说人生的大道理时,总会信手拈来地举出与禽兽相关的小例子,甚至借禽兽之口,天衣无缝地道出人世间的重要问题和寓意。比如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又比如,鱼与熊掌和庄周梦蝶等等。

    而今人,由于与大自然的巨大隔阂,穴居于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这方面的能力就大大衰退了,君不见,八股文的格式化思维影响到时下生活中的诸多角落,头脑僵化,空洞无物,文笔枯燥,味同嚼蜡,很难让人觉得亲切自然,乐于认同其中的道理。

    论及斯处,颇有点儿“今不如昔”的复古调调,甚至还有一些客观决定论的倾向,这或许就大大地挑战了很多人的“三观”,当然,我自己也觉得甚有纠结和自相矛盾之感。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我还想当然把自己划作是百分之百的陆王学派,信奉“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于斯时,却突然逆向思维了一把,产生了疑问:在人心之外,到底有没有独立存在、自行运转和不被人控制、甚至不能被人类理性认知的事理和规律?进言之,人类自身的所作所为之于自然界而言,真的不被后者影响和干预吗?

    诚然,这是一个新问题,也是一个老问题。

    一  被缚的小鹦鹉

    一条普通的道路(同上)

    来到南半球这个地方几天了,每一天早起后晨练,都习惯从住处旁的干路上,走出三百余步,然后拐进一个支路。这个走法,最终到达一片树林。那里空气清新,比较安静,挺适合我打拳和背书。

    今早,刚刚走过拐弯儿,碰上一个稀奇事儿,地面上滚动着一个绿色团状的小活物,吱吱地狂叫,开始还有另一只黑白两色的鸟儿于一侧蹲守,不住地扇动着翅膀,但见有人过来,就立即仓皇地飞了。

    站到跟前,我附身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被捆缚的绿色鹦鹉。它啊,身上缠满了绿色的细密的尼龙线,不停地随地打着滚,叫声尖利凄惨,见到有人驻步身边,就好像大难临头,更加拼命地张着大口嘶叫。

    我意识到了问题危急所在,没有时间多想,立即盘腿坐地,上手帮它解绑。

    被缚住的小鹦鹉(同上)

    但是,它根本不让我触碰,撕咬我的手指,差一点儿就被其利嘴啄中,在那即将被咬上的瞬间,我成功抽回了手。这个胆怯而凶猛的小鸟儿,还真是难以对付!

    我只好脱下身上的黑色网状马甲,一边盖住它的头,一边继续耐心地拆解绳索,可它拼命就地打滚儿、用两个利爪挠我、使出浑身解数躲避我。可想而知,随着它奋力挣扎,坚固的尼龙绳越拽越紧,施救工作也就越来越难进行了。

    看来,如果没有新的办法和得力的工具,我是不能有所进展的,考虑了一下,索性用黑马甲把它包裹起来,打道回府。

    黑马甲里的小鹦鹉(同上)

    寄住的房东家之主宅外,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小仓库,里面放着除草剪枝的工具。此刻极需要一副厚手套和一个剪子。此前,见过房东收拾花园,知道东西放在哪里,于是,就没有打扰这一家人的假日晨睡,径自去仓库里取出了手套和剪子。试了试手套,比较合适,但剪子使用起来,稍稍有点儿大而笨,但也能将就着用。正摆好摊儿,准备坐在院子里一显身手时,女房东闻声出屋了。她是被吱吱惨叫吵着了,一脸迷茫地问我在干什么。

    我说了缘由。她接着就露出了笑容,问是否我需要帮忙。我请她把家里的剪子借用一下。她扭身进屋,很快拿出剪子,还把她读高中的小儿子吆喝出来帮我。我说,自己能搞定,你们就一旁观战吧!

    过了一把外科医生的瘾(同上)

    装备虽然精良了许多,却依然用了半个多小时,才把这小鹦鹉身上的细密的尼龙线基本剪除干净。从始至终,它非常不配合,一直使劲儿用力反抗,不断咬我的手套,而且,在拆线过程中间,它还差点成功逃走,由于翅膀上还有束缚,扑腾得不远,又被我重新擒住。为这次莽撞行为,它付出的代价可不小,被我一不留神薅掉了尾巴上三根漂亮的长羽毛。

    本来是生手,又天生笨手笨脚,而且它太娇小太脆弱,我生怕锋利的剪刀伤之,于是顾忌太多,事情就变得复杂和漫长了。不过,如同经过长夜,才见到太阳一样,度日如年的几十分钟之后,小鹦鹉终于在我手里——解脱了!

    飞吧,小鹦鹉!(同上)

    二 绝望的“沙半斤”

    近二十年前,曾在内蒙古草原参加了一次狩猎活动,同行七八个人中,有老手,也有菜鸟,所以有人斩获颇丰,打了野兔若干,也有人颗粒无收,陪着走了一天的路。我的猎绩属于中游,放了几枪,击落了一只鹧鸪。当地一个小男孩帮我捡回来时,我一看,那鸟儿还活着,一只翅膀淌着血,惊恐地看着周围,也好像在打量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它第一眼时,突然产生强烈的罪恶感和忏悔心,当下就决定给它治伤,并想把之带回北京养着。

    经了解,当地人管这种鹧鸪鸟儿叫“沙半斤”,谐音是“傻半斤”,肥肥的,飞得不高不疾,据说没有什么脾气,也比较好养活。它撞在我这个“二五眼”的枪口上,也算倒霉。

    辗转反侧一两天,经过汽车和火车交替转运,终于把鹧鸪带回了公司,让一位曾经在内蒙古插队的老员工看护饲养。可是,不到十天,这个鸟儿就居然在笼子里面饿毙了。最后的时刻,躯体消瘦得赶不上之前的三分之一大。

    站在鸟笼子前的我,心里很不舒服,有点儿难过和沮丧。我问帮忙养鸟的老员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位大姐说,那鸟儿被关在笼子里,只顾生气,不吃不喝,生生绝食而死。

    酷爱自由的鸟儿(同上)

    这个事儿给我一定刺激和震撼。显然,自己后面的忏悔和补救,不仅没有得到受伤的鹧鸪原谅,还让它更加愤怒和仇恨。曾经在希腊国徽上,读到一句话:“不自由,毋宁死”!这只鸟儿用生命践行了这句话。有时候,禽兽往往可以把自己的独立意志坚守到底,相比之下,往往比人类有节操。

    事后,我写了一篇散文,题目叫做《草原行记》,发表在对外贸易大学EMBA刊物上。刊登后,就像今天的微信平台一样,有共鸣点赞的读者朋友不少,可是,独有一位好友的评论却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她说:“老铁,你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你先是粗暴无情地野蛮伤害,而后又猫哭耗子假慈悲,完全是人类主宰意识在你的心里作祟。

    人啊,啥时候能够对动物结束残暴的杀戮和监禁,啥时候能够对动物放下愚蠢的主宰姿态和心态呢?

    请求老铁,再不要做这种事,再不要写这种文章,我也再不愿意跟您分享这样的虚伪心得!”

    目睹了好友的看似毫无情面的这一番评语,当时真是怒从心生,遂准备约她大大辩论一场,非得论个是非究竟,直至与之断交。但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住了,大概是那只鹧鸪的凄惨结局,让我自知理亏而英雄气短吧!

    而今回想起来,好像感悟了一些什么,有点儿明白了当年好友直言点拨的深意。

    抬头三尺有神灵(作者摄于内蒙古草原)

    三  护身锦囊——三个思维工具

    港台歌手赵传曾经有一首《我是一只小小鸟》,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他于首都体育馆开演唱会,我在现场。当时这首歌唱哭了在场的很多青年男女。我也一样,随着人群不断地站立起来,一边忘情地大声跟唱,一边淌着眼泪。那一刻,起立合唱和流泪的人,心里的自己都是小小鸟,没有人把自己看做是枪手,大家都觉得自己放下了手中和心里头的枪。

    仔细反思一下当时的激动,固然是赵传的歌唱得好,词写得好,但其本质上还是唤醒了在场的大多数人的换位思考意识。多年来的经验教训和学习总结告诉我,有两种思维工具要时时运用:一是逆向思维,二是换位思考。前者会让你具有创新精神,后者令你看待问题比较全面,不跑偏。

    如果说,逆向思维让我开始了本文标题式的思考,而换位思考则是我理解这两只鸟儿的前提条件:

    如果我是那只“沙半斤”——挨了一枪,然后,再被枪手裹挟着离开自己的家园,一直监禁在千里之外的笼子里,还能够产生宽恕和包容心吗?怎么能够指望并确认一个恶棍突然转变为菩萨呢?

    如果我是那只小鹦鹉——被网绳莫名其妙地突然捆绑,会接受一个陌生的大家伙好心施救吗?他的剪子难道不能用作屠戮我的凶器吗?

    人生哪里有避风港?(同上)

    解答这两个问题时,还需要弄清楚一个关键的前提条件——两个大概率问题:现在的世面上是救人的好人多,还是害人的恶人多呢?其实我觉得,即使回答上来这两个问题,也没有啥意义,这近似于伪命题。一只小鸟,或者一个人,遇到多少好人好事也许并不能怎样,但是遇到了一个坏人坏事,就很可能让自己遭受灭顶之灾。重庆公共汽车坠江的事故即是例证。这就是令人恐怖的叔本华“熵”定理之体现:一粒老鼠屎,坏一锅汤。所以,遇到某些问题征兆,就特别需要用心警惕,做最坏的打算和准备,才可能防止和轨控危害的发生与发展。

    于是,第三个锦囊,也是第三个思维工具——“底线思维”,此时此地就会隆重派上用场。

    且不说良禽择木而栖,就首先考虑一只小小鸟怎么躲避枪手吧,这是一个现实生活中的普遍困局之命题。三十多年的职场生涯告诉我,一只小小鸟若想长长远远地安全飞行,既要躲避那些偶然撞上的无厘头的枪手,更要识别和规避那些系统性的风险。

    出国前一个月,曾经在海口的红城湖畔散步,见一个年轻人形迹可疑地在树林里走走停停,引起我的好奇。原来,他手里拿个大弹弓子,悄悄地瞄准树上的鸟儿,并不断地发射石弹。见到我老是不远不近地盯着看他,或许也觉得不自在,不一会儿,他就跨上小电驴子,一溜烟走了。

    邂逅无名弹弓杀手(作者摄于海口)

    这种“暗箭难防”样式的枪手,虽然看似歹毒,但对于飞鸟而言,往往属于单打独斗之类,如果与另一类方式比较,则小巫见大巫了。

    值得重视的是,另一个方式叫做拉网式,也叫粘网式,即把细密密的鱼网挂在人行罕至、鸟儿常经之路口上。依我看,那只草原上的“傻半斤”就是撞上了枪手,而文中的小鹦鹉,就分明是中了“粘网”的埋伏。细思极恐,前者的打击来自于一个点,还有机会躲避,后者来自于一个面、一个系统,更像职场中的一个组织,其负面威力实施起来很有章法和步骤,颇有点儿技术含量,往往会让作为个体的鸟与人——防不胜防。

    《经》上说,“好刀剑者,死于刀剑”(同上)

    结语

    澳洲,一向是爱护动物的标杆儿国家,难道也有擅长使用粘网捕鸟的人?

    数及此道,真的让我脑洞大开,也使我大跌眼镜。

    当房东的儿子问我被缚的鹦鹉是怎么回事时,我言之凿凿、十分专业地介绍给他,小鸟是被人用“粘网”如何如何修理了。他听了以后,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据我了解,这孩子生在澳洲,长在澳洲,简单得很,接触几天,觉得他纯洁善良,想象不到有人会这么做,也是一个见识问题,符合他的人生经历和逻辑判断。

    我把剪刀还给了女房东,工具放回原处,接着又去晨练。当再次路过捡到小鹦鹉的地段时,我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仔细环顾四周,勘察了一下地形,发现路边四五米以外,有一幢独立房子,门廊前挂着一排葡萄藤,外披着一层细密的、绿色的尼龙网。

    美丽的葡萄藤(同上 )

    当看到了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葡萄藤保护网,而且,我识别出它与小鹦鹉身上的尼龙线是一个物件时,顿时觉得自己无地自容!哪里有什么使用“粘网”的捕鸟人?我不禁自惭形秽,老铁的内心世界里,怎么对“阴谋论”这么偏好呢?

    哈哈,我曾经伤害了一只无辜的“沙半斤”,最终不被原谅;今天却又救赎了一个鹦鹉“小贼”,成功帮助让它逃脱惩罚,逃出生天,它会不会感激我呢?

    抬头三尺有神灵。

    真想求助于苍天,请您明示,这一死一生,一来一去,我与鸟的恩仇可泯吗?

    万法随缘(作者摄于盘山)

    师大铁陀写于2019年1月26日(澳国庆日),完稿于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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