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腐
一个月前上头下了命令，说要二十多个孩子，我和三儿、王笑两个人费了好大劲儿，来来往往在不同的城市间跑了好几回，昨晚才算完，今天终于能消停一会儿了，三儿和王笑两个人又吵着要出去喝酒，我本就顾虑重重，加之身心俱疲，一开口就想拒绝他俩，但是想到前两天上头意味深长的暗示，咬咬牙，只觉现在为时尚早，我不该如此急躁才对。
我沉声应了他们，不忘吩咐他们把营房门锁好，现在这群孩子正是恐慌不安的时候，必须得严加防范。
三儿还是老样子，一提到喝酒就张狂放肆满口胡话，明明还没喝到酒，却像是已经在酒缸里泡了几天几夜一般。
他大着嗓门说：“老大你跟个娘们似的！这点活儿我们都做了几百次了，都不用你吩咐，保证把这些好货锁得紧紧的，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王笑似笑非笑地拍了一下三儿的后脑勺，“三儿，别这么激动，跟老大说话注意点。”
我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王笑不碍事，开口道：“三儿是个大老粗，他还认我这个老大，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三儿挠了挠头，也不说话，转身带了两把特制门锁，和两条长长的厚重锁链，急不可耐地出了门。
我暗暗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喝酒就喝酒吧，只希望不要再生事端才好。
可是天不遂人愿，我越是害怕什么，就越发生什么。
三儿和王笑都是荤素不忌的人，尤其是王笑，平日里说话就有些阴阳怪气，经常是面上笑呵呵，背后毒蛇窝。我刚来的时候吃了不少他的暗亏，现在十几年过去了，大家彼此熟悉面上也就相安无事。
但是我对他狎玩男童一事尤为不喜，曾多次告诫制止他的这种行为，可是他和三儿串通一气，又仗着资历比我老，所以常常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警告他说上头已经注意到他了，让他收敛点，可是王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只说了句“上头？上头才管不着我呢。”
“什么意思？”我脱口而出就问他。
“不腐老大，我劝你别管太多，我做事也有分寸，不会把人弄死的。”
……
当时我初来乍到，羽翼未丰，只有选择沉默。我知道自己入了虎狼之祸，这个人口贩卖集团罪孽深重，势力盘根错节，我自身尚且难保，又哪有精力去管别人呢？
总归我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依旧难逃被贩卖被奴役的命运。
今晚也一样。
等我们喝完酒，他俩又到KTV疯玩够了，回到山里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左右了，如今已是暮春，温度见长，山里湿气重，月光一照，更显得夜色深沉，寂寥无声，幽静的可怕。
我已经很累了，强撑着精神把车开到营房前，对他俩招呼了两声就下了车，也懒得管这两个醉汉莽夫。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我压根就没有把他俩扶到屋里的想法。等我一杯浓茶下肚，痛快的冲个澡出来，正准备穿上衣服去下面两个营房巡视一番，突然听到一声尖叫，而后伴随着低低的叱骂和哭泣声，我心里知道坏事了，肯定是三儿和王笑又不老实了。
果然，三儿正揪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的头发往外扯，一边伸出手抽打她的脸，一边叫嚣着“小贱货力气挺大啊！留着一会儿哭吧，别到时候叫都叫不出来，那多没意思！”
说着还得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王笑，“你说是不是啊，笑笑哥？哈哈哈……”
王笑什么表情我看不到，但一定不怀好意奸诈恶劣。
“够了！”我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只好开口道：“三儿，这些孩子刚来，正是心神不定的时候，你现在吓她们干什么。要是真想做，也不用着急这两天吧。”
三儿一沾酒精就本性暴露无遗，山野莽夫的气势倒也唬人，他开口叫嚷道：“老大，哥几个这一个月来都快发霉了，现在只想痛快爽一把，今天谁也别拦我！”
我心下一沉，默不作声地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那个小女孩的伤势，还好，虽然看着渗人，但好在只是些皮外伤。
三儿见我这般动作，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我，“老大你就别多管闲事了，这次这么多货，我们一人一个怕什么！上头又不会揪着这点事儿不放。”
我没有理会三儿的话，转过头问王笑：“王笑，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王笑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我对这批女孩可没兴趣。”
“这批女孩？那你是看中哪个男孩了吗？”我笑着开口问他。
“谁知道呢。我一会儿去对面查查房，也许今晚就这么着了。”
“是啊，谁知道呢……那你去吧，”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有分寸就好。”
谁知道呢？
一会儿就都知道了。
“哦，对了老大，”王笑出了门又回来叫住我，话语意味深长，“上头说你最近表现不错，奖励你开开荤，你说你也别老端着，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
“记得哦老大，我觉得今晚机会就不错，你可一定要试试啊，”他虚虚地指了指屋内的几个小姑娘，“这几个都不错呢。”
然后笑着转身走了，远远地还能听见他掐着嗓子诡异的笑声。
而那个小女孩已经被三儿趁着这个当口拖了出去，我只来得及看到她娇小面庞上的恐惧和绝望，黑亮的眼睛闪着光，像一条搁浅的鱼，扁着肚皮吭哧吭哧地呼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旧逃脱不了死去的命运。
我闭上眼又睁开眼，心里想着王笑刚才说的话，看来上头又怀疑我了。
尽管我已经在这个深山老林里为他们卖命十几年了，他们依旧怀疑我！
天知道我对组织是多么忠心耿耿，哪怕我想过离开，但也绝不是别有用心或韬光养晦伺机报复，哪怕……我恨死了这个吸人血吃人肉的黑暗势力，但是一直以来，我只是在追求我想要的东西。
一个在这里得不到的，无比珍贵的东西。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可操之过急，不可操之过急！
那么，今晚我要挑选一个女孩陪我吗？
王笑
三儿倒是烧的一把好火，本来大伯就命我验验最近不腐的动静，这样一闹倒省得我再找机会旁敲侧击了，端看今晚不腐有没有动作。
他如果够聪明的话，哼哼……
也不知道这个老实人亲手毁一个黄花大姑娘心里会作何想法，呵呵，我真是迫不及待地要看他那副清高自傲的脸上灰败内疚的表情了。
不就是仗着自己读了两年书，真以为这是夫子学堂供你高谈阔论的地方了，简直受够了，也不看看自己干的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事儿，真是既想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我慢悠悠地往对面关押男孩的营房走去，路上听着风声虫鸣，披挂着满身月色，竟有一种别样的满足感，看来我在这儿呆的时间是太长了些，性子都养的懒散了不少。
唉，只是什么时候大伯才能答应把我调回去啊……真是嗟磨人，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仔细想想，我竟然已经在这儿呆了快十五年了。
十五年啊……大伯的儿子都要成年了，不剩多少时间了。
打开营房，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这群贼小子们大多年纪还小，估计之前被三儿打的狠了，现在也不敢造次。最起码在这儿有吃有喝有床睡，饿不着冻不死，是该知足了。
我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转身回房睡觉的时候，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我直觉不对，一下子冲到屋内一角处，厉声问他们：“什么东西在闪？谁的东西，我劝你现在交出来！别等搜身被发现了，到时候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说一遍！谁的东西？现在交出来！”
很好，没有人回答我。
此时此刻我都有点气急败坏了，都是三儿那个蠢货！连搜个身都搜不仔细，要是真有谁身上还带着通讯设备，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站在屋子中心扫视了一圈，对他们说：“既然没有人承认，那我只好配合三儿再搜一遍了，如果被我搜到了，呵呵……那那个小可爱今晚可要遭殃了呢。”
然后我探出身子，对着走廊大声喊：“三儿，你他妈死哪儿去了，赶紧下来一趟！”
不用想，现在三儿肯定是在楼上对人小姑娘上下起手呢。
我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应，只好出声喊不腐：“老大，你帮我把三儿叫下来，这有个小子身上有东西！”
不腐倒是很快就出来了，灯光下，他的脸上有几道鲜红的抓痕。
我心下惊讶，心想他今天竟然开窍了，不过看来手气不怎么好啊，一上来就逮了个烈性子的妞。
“老大，我们得重新搜身，搜得仔细点，哪儿都不能漏了，这帮小子有人有通讯设备。”我向不腐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情况，不过我可没指望他动手，让他来搜身，只会越搜越多。
“老大，三儿来了吗？”
“来了，”他指指身后，“在后面，穿衣服呢。”
“那行吧，老大这儿我们俩就行了，你回去睡吧，”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享受今晚的好时光，老大晚安。”
不腐似乎对我们很不放心，我堵在门口，他眼神不住地越过我往屋内望去，嘴里满是“你们注意点，别太过了”之类的话，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嘴上连说知道知道，手上一边使劲把他往外推。
不腐要是在这儿，那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可就没法玩了。
我看着不腐一步三回头地再三叮咛，心里的妈卖批已经忍不住要脱口而出了，不过看他那副样子，估计心里还念叨着那个烈性小辣椒呢。
我朝地上“呸”的吐了口痰，心想装什么正人君子，遇上女人还不是一副伪君子的猴急样。
过了一小会儿三儿一脸铁青的来了，灯一照，这活脱脱的是一只欲求不满的长毛黑猩猩啊，我取笑了他两句，跟他说起正事儿。
三儿一听还挺激动，叫嚷道：“我明明都搜仔细了，就差没把他们的裤子给脱了，再说了，当时就我一个人，你也不来帮帮我！”
我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是好笑，安抚了他两句，就跟他一起进屋搜身去了。
真是群可怜的孩子，个个都抱着胳膊缩成一团，有的还在颤颤巍巍地发着抖，不过我早就没什么怜悯之心了，呵斥他们一个个靠墙站好，给三儿使了个眼色让他动作快点。
三儿手里拎着趁手的皮鞭，检查过谁就给他一鞭子，这群孩子本就伤痕累累，现在这幅模样真是凄惨的不得了，我在一旁见怪不怪，视线转到几个大孩子身上，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之前都是三儿在押解和操办，刚才检查的时候这些孩子都蹲着，一时倒看不出什么差别，现在都站起来了，那几个个高腿长的一下子就显了出来。
但是他们都低着头，也看不见脸面如何，我走近了，一个个抬起他们的头，啧啧，有点失望，脸长得倒不怎么样，到最后一个大约十六七岁的男孩的时候，我一个使劲竟然没抬起他的头，我加大了力气，低下头不耐烦地凑到他脸前，“你小子识相的把头抬起来给哥瞧瞧，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我话还没说完，男孩突然抬起头，眼神锋利，像一把出鞘的刀，直勾勾地盯着我，神色冷漠而不屑。
“这……这是，这是楚家的孩子吗？”我踉跄着倒退了几步，惊愕地盯着这张过于熟悉的脸，呆楞着不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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