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亦亦,海运。”笑笑在办公桌那大吼一声,“出警,全红路交通岗车祸。”
“好。”几个人劈里啪啦一阵收拾,拿好东西后就赶忙出门。
小镇不大,共有三个纵横交错的交通岗,那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出事的全红路四通八达,算是容易出现危险的地方。
就算有红绿灯,也总有人懒得等那么几分钟的红绿灯,不顾规则横穿马路,惹得骂声一片。
赵亦、海运和笑笑到现场的时候,交通岗偏北角那已经围了好大一圈人。他们上前疏散人群,海运和笑笑拉上了警戒线。
救护车还没到,现场一片狼藉。
镇里的医院在小镇的最南边,那儿的风景和空气都特别好,适合养人,就是离中心有点远。
地上躺着个已经有些看不清脸的人,血迹沾染了半张脸庞,有些发白的头发也被血迹染红,看起来已经昏迷很久了。大腿股骨位置清晰可见的异位骨折,身下也是一片血迹,甚至也向脚底处流了一滩血。
一个年轻模样的男人在给伤者做心肺复苏,白色卫衣上的血迹刺眼。
赵亦皱了皱眉,这个人有点眼熟。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自言自语了一句,又开始观察情况。
不远处一个被撞掉头的小电驴,垃圾车左侧大灯已经报废,下面凹进去了一块。
警戒线边上有一个约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看着那个倒地的老人不发一语。
赵亦再仔细观察时发现地上的老人就是刘武的父亲,男孩子是刘武的弟弟刘术,他周身干净清爽,应该是单纯路过,就看见了这样一幕。
大多数意外都很猝不及防,从来不会给人准备的时间。
更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这娃子刚刚就那么生生地看着他爹撞了上去啊。”旁边一个拎着菜兜子的大妈跟一个刚刚站定的拿着豆腐的大妈说。
拿豆腐的女人看了一眼刘术,见他一副冷漠的表情。“也是造了孽了,一家人处成这副样子。”
赵亦眼角不落痕迹的紧了一下。
他们家里人都什么相处方式?这孩子地状态看起来不像是死了父亲,倒像是死了一个陌生人。
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人群自主给疏散出了一个通道。急救医生第一个冲下来,看见有人在做心肺复苏愣了一下,这小镇上还有人懂这个?
“他肺部有凹陷,肾脏也有,脑供血严重不足。”齐深看了急救医生一眼,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赵亦往这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那天晚上骂人的混蛋?!
见他要转身离开,赵亦上前拦住了他,“不好意思,可能需要再问你点详细的事故现场以及施救细节。”
齐深挑了挑眉。“救人还需要做笔录?”
“不好意思,这儿的规矩。”赵亦微微蹙了蹙眉,当时她知道这儿的规矩之后也想骂人。
齐深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一眼自己的手。被血迹粘着的感觉真不好受啊。
“警官,能借用点水吗。”齐深把自己的手伸向赵亦面前晃了晃。
赵亦转身走向警车,齐深跟在身后。赵亦打开车门,捞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拧开盖子,示意齐深伸过手来。
短暂的怔愣过后齐深便了然,伸出了手。
齐深双手交握,有一下没一下的清洗着血迹。细长白皙的手指慢慢显露出来,赵亦心思飘忽,这双手很适合弹钢琴啊。
仿佛是想将手腕再进行一遍清洁,齐深的袖子又向上拢了拢。赵亦眼尖的看见齐深左手尺骨茎突的位置,沿着前臂向上有一道蜿蜒的疤痕,袖子放的太靠下,看不出全长。但就她看到的瘢痕,也能想象出这个伤口得有多深。
她又抬头仔细看了看齐深。这次他没有在头顶扎马尾,反倒是用发胶定了型,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还有一些帅。白色卫衣上的血迹有些刺眼,赵亦的眼睛有些涩。
“警官,我脸上有花?”齐深好整以暇地抱着手臂靠在警车上。
赵亦愣了一下,继而恢复神色。头也不回地走向刘术的位置,看这孩子刚刚的状态,需要进行心理治疗。
齐深看着赵亦的背影,不由觉得好笑。“不太会反击人啊。”
很明显他还不知道赵亦奉行的原则是能打架绝对不吵架。
刘术依旧站在原地,左边有个大爷,一手操着老式的手机,一只手夹着一支烟。“这王八犊子,电话也打不通。术子啊,你哥是不是又去赌了。”
等了好久也不见刘术回答,大爷狠狠吞了一口烟,转身离开。
最开始拿着菜兜子的大姐用胳膊撞了一下旁边的拿豆腐的大姐,“刘武那孩子是不是还在武行啊。”
听见这话,豆腐大姐皱了皱眉。“别瞎说。”
菜兜子大姐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说话。
这个功夫笑笑、海运已经跟司机了解完大概的情况,垃圾车由东向北转弯处正常行驶,刘武他爹刘威由西向北逆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在非斑马线的位置抢红灯过马路,两个视线盲区,一个没注意就撞上了。
交通岗有四个方向拐口,就算是他们处在逆行盲区,这种减速的地方,怎么会造成这么严重的车祸?司机是不是喝酒了,为什么在拐弯的时候速度这么快。
赵亦心里一阵戚戚然,总有人觉得自己是那个破坏规则却能完好无损的人,总有人在规则的边缘试探还以为自己足够幸运。
其实小镇是很太平的地方,来这里两年,小偷小摸,小吵小闹,是她的日常工作,这应该是最为严重的一场事故。
刘威被救护车拉走,刘术却执意要跟他们回警局,带上司机和齐深,一群人上了警车,浩浩汤汤的向局里的方向驶去。
笑笑和海运去了医院,刘武在手术进行了三个小时之后潸然而至。
在医院闹了个不可开交。
“亦亦,你当时怎么忍得了刘武的。”笑笑回手咣当的一声关上了警车的门,震得驾驶位的海运一个机灵。“那王八蛋气死我了。”
海运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她可没忍,就是写了几篇检查而已。
“怎么了。”赵亦站在审讯室的门边,透过小窗,里面正在做着垃圾车司机王立立的笔录。
“刘威死了。”笑笑顿了顿,“他在医院里撒泼,要钱。怪司机,怪医院,恨不得让我们也给拿一份。”
赵亦靠在门侧的墙边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墙,“多少。”
“二十万,他也真敢开口,这个事故还没调查结束就不说了。笑笑说话带着颤音,“他爹当时还没断气,他恨不能把他爹给哭死送走,一句一个你死的好惨。医院保卫科的人都过来了,我们就差亮家伙了。”
海运两手握着方向盘,心说最后不也没动吗,所以还是忍为大。
赵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声嘀咕了句,“没想到他爹在他眼里这么值钱啊。”
审讯室里的人打开了门,赵亦撇了一眼,“回来再说。”便挂掉了电话。
秦淮汇看了赵亦一眼,“差不多了,小肖监控都调好了。刘威逆行闯红灯,右侧拐的垃圾车没看见他,捎带了。”
“那附近有减速带,速度有点快。”赵亦皱眉。
“说明不了其他的问题,主责在刘威。王立立没有酒驾,而且垃圾车的速度也是在限速的最大速度而已。”秦淮汇又看了一眼赵亦,“刘威那怎么样。”
赵亦看着在等待室方向的刘术,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另一眼晃到了在沙发里稳当坐着的齐深,那个男人看不出年龄,用一次性纸杯喝水都优雅的过分,愣是被他用出来高脚杯的感觉。
秦淮汇看了看接待室的方向,男生过分冷静,好像那不是他的父亲一样。
“刘威死了。”赵亦说完这句话就走向了等待室,秦淮汇跟在后面。
等待室里的人看见有人开门进来,抬头看向他们。“淮汇你带刘术去聊聊,这个人我在这问。”
秦淮汇带着刘术出了门,她也不看齐深,拿着杯子去热水器那接了杯水,然后回到办公桌前的座椅上。
“我是救人的。”齐深也不抬头,看着一次性纸杯里的水。
赵亦放下了手中握紧的杯子,又搓了搓手,良久。“说说吧。”
“过马路的时候见到了车祸,顺手搭救一把。”齐深一句话说完便不再看赵亦,“我可以走了么。”
赵亦揉了揉太阳穴,又喝了口水。
“找个人来接你吧。”“一会儿就到。”
赵亦愣了一下,“好。”
“你…是医生?”赵亦想起来那套行云流水的心肺复苏,忍不住多嘴一句。
齐深看了她一眼,“曾经是。这也跟案件有关?”
“没有,抱歉。多嘴了。”赵亦点了点头,这时传来了敲门声,“请进。”
李语旸穿着凉拖,套着个深色外套。一进门,眼珠四处转了转,微撇了一眼齐深,没有说话。
“这儿需要你签字。”赵亦看着齐深,齐深从沙发里起来,踱步到办公桌前,抬手拿起笔,干净利落的写下两个字,齐深。
赵亦瞥了一眼名字,不做言语。
李语旸已经用目光在办公室里逡巡了两圈,“那什么,我需要签吗。”一只手已经拿起了齐深刚放下的笔。
接收到赵亦的点头示意后,李语旸潇洒又臭屁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回手拍上了齐深的肩膀,“齐哥,你看我多爱你,输液输到一半都放弃了。”然后扬了扬自己的手,手背上赫然一个贴布。
“又低血糖了?”齐深不自觉地皱眉。
李语旸戚戚然的点头,然后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看向赵亦。
一直看戏的赵亦不明白怎么这里还有自己的事。
只见李语旸双手撑在桌子上,上身探向前。
“警花妹妹,下次没事可别把我的齐哥往警局里瞎带。”而后就见这货揽着齐深的肩膀,转头向门口走去。
怎么会有种吃到了半只苍蝇的错觉。
这是局里的规矩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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