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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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何日？

这是一个问题。

当我睁开眼睛，周遭都在提示我今日何日。闹钟提醒我时间，日历告诉我日期，天气告知我气象，新闻传达我时事。这些信息充斥着大脑，如填鸭般把八宝奇珍填满我的肚子，然后缝上，上锅烹饪，等待出炉宴客。看着客人啧啧，我还是不知道今日是何日？有人说，今天是熊牛交接，涨幅上扬，值得补仓，时不待我。有人说，今天是盘楼入场，楼花绽放，镜花水月，好不妙哉。也有人说，今天是秋收祭月，雷始收声，蛰虫坯户，水始涸，三秋正当时。

可是，对我而言，今日何意？

地球不会爆炸，世界不会末日。人人都在忙碌，我依然无所事事。小区里的电梯见到我滴滴作响，路上的非机动车不会为我让行，地铁上的快报还是没拿到，便利店的简餐还是抢不到。考勤机前，我还是被转动门卡到动弹不得，逗得保安忍不住憋笑，只好帮我人工放行。打印文件时，纸张还是不为我出纸，使我不得不和后来者解释，我一定会把打印机修好。等我有空如厕时，倒霉体制如我已经失去了拥有纸的权利。拽拉卷筒，无纸。拍拍门板，无人。好吧，我得等人救急。更要命的是，此刻的手机能量已被昨日耗尽。我没有尽责地为它供给能源，如今就是报应。最后，我都没有权力生气。

是的，我不配。

等待，是今生最长的消磨。在当时当刻，我也只能夹着腿坐人。我能理解饭点时分的狂欢，我很同情茶水间的微波炉，我惦记着下午茶时的蛋糕，可是有谁想到困在女厕里的我正饥肠辘辘。我多么希望人事能发现我没有坐在工位上，而及时向领导汇报我的失职。对我而言，这样起码有人会想到我。

事实上，我想多了。没有人会关注透明如何变成透明，没有人在意下午茶的蛋糕是否需要多买一份。没有人见过我，就像没有人觉察到我来过。

我不应该抱怨，这些都是常态。

可是，我很沮丧。我不是沮丧周围人对我的态度，而是沮丧我自己。

今日是何日？我一早就知道。可以说，昨夜我根本没有睡，就在等凌晨的时刻，寂寥无人。我想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期待今天的到来，想成为第一个祝福自己的人。

我期待着今天美美地上班，坐一回直达电梯。优雅地走去地铁站，在地铁闸口处，收到工作人员递来的今日快报。看着报纸上的日期，想着与我关联的事情。我好奇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只要和今日有关，都是大事。下了地铁，我在便利店里买到了心怡的猪扒饭，我能想象到它在微波炉里飘出的芳香，在整个茶水间里久久不散。进入公司，考勤机旁的转动门变成了自动门。“滴”声过后，门板就为我让道。保安站在后面，和我说“早安”，我报以微笑。早上，工作进展得格外顺利，本月小结立马成文，有理有据不失分寸。机器不卡纸，同事不塞活，提早完成任务，顺带写了一份下个季度的工作规划。同时，等人来约我共进午餐，和我聊聊公司轶闻。时间还有余，我带着满格的手机，走进厕所。没有预料的长队，没有八卦的熟人，我推开空位，在那里小解，接着打开手机，预订晚餐的位子。气球、香槟、蛋糕、礼物，我一一确认后，满意地离开厕所。走进工位时，灯突然熄灭，一群同事们从黑暗里走来，借着蜡烛光，我看到可亲的领导，淘气的同事，还有我欣喜的蛋糕。能在今日吃上双份蛋糕，好幸福。

可是，事与愿违。我没有被生活善待。

当我沮丧到把妆哭花时，有人在敲门。我欣喜地用手抹去眼泪，想要回应她们的路遇。却听门外传来，“是谁啊？那么缺德，把厕门给锁上了。一共才两个坑位，太坏了。”“就是啊，这不是占用公共资源嘛！”“肯定是有人在这儿偷懒，别管她。”听到几个尖锐的声音，我有些怯懦，不敢出声。

待声音褪去后，一个白晃晃的卷纸从门板下传递过来。纸推向我脚边，接着小手撤回，门外再次恢复平静。

我快速地扯下卷纸，解决问题。出来后，四处无人，那个好心人去了哪里？转身之际，撞到了一块黄色牌子：“清洁卫生，暂停使用。”

我突然明白，今日是何日。

今日是往日，往事不足道。

今日是今日，今日意难平。

今日不是往日，心想会事成。

今日不是今日，日日是好日。

今日是何日？不如问日日是何日？

若能放过别人，往日都能成今日。

若能善待自己，今日永远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