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日暮,残余的光给桐城渡了一圈不甚真实的金边,红莲画舫屹在这城中人声鼎沸之处,岿然不动,今夕不似昨夕,人不如故,俨然间妩媚的楼阁多了儿分庄重。
这是一遭往事开始的地方。
凤掩去灵光,幻化为金黄色的小雀,自远天飞回。载着一身风尘,落在画舫顶阁换做人身。原本立在顶阁露台上的人,静静聆听着这凡世的熙攘之音,半晌才侧目望他,眼睛中还带着一丝浑浊,开口却是不改的玉润:"可是去了无妄海?"
凤奕低低应了一句"嗯",抖落一身风尘,语气中含着一点点刻意掩饰的失落,道:"去找些东西,可惜几乎把哪里翻了个个儿,也没找到。"
“于你而言,金贵之物鸣?"无色问他.
凤奕摇摇头:"现在看来,倒也没那么重要了。秋夜天冷了,神君怎么在这儿站着,悲青芜 呢?”
不明人事的神君默了半晌,才干巴巴答道:“芜姑娘只是离开半刻……我不畏寒,无妨。"
凤奕了然了大半。
他总觉得,眼前的神,怕是多半是玉石琢磨而成。音容温和,神貌轻柔,仿若他那颗死了万年的心,即使阴雨罡风欺厉数载,也改不了本质的温柔。
这种温柔都是从苦血中生出来的,凤奕明白。他忍着些许不悦,过来搀着无色往楼阁内
走:“伤势还没完全恢复,神君还是小心些。无色未说什么,神色淡淡的,春水浸过似的眉目仿佛淡了几分颜色,伴着久郁的病态,时刻让人觉
得,他下ー刻就要再度消失。
被安置在榻上,神明又轻声问:"怎么不见白凰?"
凤奕:"去了北海,已有几日了。听说那里有可愈好你眼晴的灵丹妙药。"
无色皱眉:"北海凶险,不该放她一人去。"凤奕笑:"神君放心,她无碍。再说她也不大敢见你,伸直了翅膀便飞了."
神明讶然的张开了嘴:"我·生的骇人吗?"“怎会,"凤奕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挑眉
道:“小丫头是见了神君貌如冠玉,俊朗得紧才忍不住到北海极寒之域-一冷静冷静。"
无色花了一会儿才辩出他语气中的调笑意味,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我的神力正在一日日的慢慢回来,双目也渐渐能看得清了。不必你们如此劳心,我本不值。
神明嘴边还挂着柔和的笑意,听罢这番话的凤奕心头却无由的酸涩不平了起来,他垂目正色问:“不值吗?这天上地下,有谁不曾蒙受过你的恩泽?
无色慈悲的眉目勒出一点点让人眼眶发红的落寞来,孱弱的骨骼掩在一席白衣中,原本曳地的长发委在榻上凌乱地铺开,堕了天道的神明,不论怎么看,都不像凡俗之物,灰飞烟灭似乎也只在旦夕间。
他平静地说:“山川草木,一万年变换。凤,这天上地下,与我有关的,哪怕是一寸灰也不存在了。"
一息沉默。
凤奕看着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半晌,才认真又苦涩问:“……无色,你真的回来了吗?……不会再走了吗?"
期冀之中,凤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神明只是倏而躲开他的注视,目光撇向窗外的一寸天空, 轻轻地眨了眨眼:“……你见过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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