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抬起头来

强子突然来了电话。

在学校里，大家都叫他牲口，包括我。

“大哥，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突然一愣，他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第一次熟悉他，是在第一次运动会上。我是一个慢热的人，半学期过后，才开始慢慢认识身边新同学。田径奥运会上，他以出色的成绩拿到了百米季军。在我看来前三名都是一样的，因为对于我这种没有任何运动天赋的人来说，参加比赛简直是痴心妄想。他傻笑着站在领奖台上，嘴抿一抿地。

那时候，班上的同学，喜欢给别人起外号。到他的时候，根据他名字的谐音，别人叫他牲口。在我看来，这名字或许有些歧视，但是久而久之，我也跟着叫了起来。

之后考了几次试，班里的成绩高低已经显而易见。为了提高升学率，老师通常都会安排一个好学生旁边坐上一个差学生。我的旁边就坐上了他。其实起初我有些不太乐意，尽管我们都是男生，但在一段时间的经历来看，他莫名其妙地成了班上男生欺负的对象。轻则辱骂，重则动手。但是中学生嘛，也不会下太狠的手。偶尔被老师看见，他们也会说是在打着玩儿。他也会偶尔奋起反抗。但终究寡不敌众，默默地垂下头来。

我是一个慢热的人。但是混熟了。话就会很多。经过一段时间的交谈，我发现我们还是有很多共同话题，也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我是一个身边朋友很少的人，所以对身边的人都格外的珍惜。但又会因为自己性格的原因，在别的同学欺负他的时候，我还是不能站出来帮助他。而他也没有任何怪罪我的意思，每天但是同样笑脸面对着我。

在一次放学的路上，那时下了晚自习，天已经很黑了，路灯不是很亮，没有那么多同学，但还是很喧哗。我们两个一起走在路上。突然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用方言在那喊着：“你就不能把腰直起来吗？你看看你旁边的这位同学。”我抬头一看，才看到是一个推着装满新鲜菜蔬的三轮车的阿姨，穿着非常朴素的衣服。他回一声，又转过头来对我说，“这是我妈。”我礼貌性的问了一句：“阿姨好！”示意他我先走。我听着他们在那说着什么。阿姨的语气不是很好。

就这样我们一起混了很久，他的成绩总是垫底，而我的成绩还算可以，经常会帮助他一些问题。我真心地谢谢我身边出现的人，就连那种下课可以说话，放学可以一起回家的同学，都是我生命中的礼物。

有一次我们一起搞卫生，去楼下的水房提水。恰好遇到了隔壁班一个长得很高很壮的男同学。他们俩好像之前认识。但是这男同学似乎并不友好，嘴里飙出脏话。而他或许是因为我在旁边，顶了几句嘴。只见这男同学就提起了拳头往他脸上怼。我看见他的眼睛红了。那一刻我真的没有忍住，我放下了水桶，走了过去。就像是我看过那些黑帮电影中的黑帮老大一样，我也不知道我的走路姿势什么样的，我总觉得那时候的我是最霸气的。敢欺负我的人！可就在我走到他们面前时，强子拉住了我。拉着我回到了教室。我问他为什么？他摇着头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至今还记着他说这句话的眼神。

临近中考的时候，每个班都开始冲刺体育。我的体育是不及格的，而强子的体育是完全可以拿个满分的。每天早上他都陪着我一起跑步，练习单杠，一起练足球。可能是我太不争气，也太容易放弃，最后选择了笔试。最后笔试的成绩，也是刚过及格线。

那时候我因为基础比较好，跟上老师的进度不算太累。还保持着我之前的状态。但是他呢？总是心不在焉的。我着急，怕他考不上。而他总是不用功。

在中考还剩两个月的时候，他突然对我说，我就不跟你一起考了，我办了休学，明年再中考。我没有表现出那么诧异。因为这种事情班主任已经很多次说过，如果实在考不上高中，可以选择再努力一年。我没有说什么，这是他的选择，我选择支持他，相信他。但是想到跟自己度过那么多时光的人就要成为自己的学弟，总是有些不太甘心。中考的前一天，他对我说，你先去最好的高中踩点，明年等我，我过去就靠你罩着我了。我的眼眶突然湿了。

高中枯燥乏味。有事被同学欺负，只能自己一个人扛着。我知道自己身后空无一人。在校园里我总是一个人去食堂，一个人去厕所。看着他们都是三两成群，心里真的羡慕。

好久都没有联系了，前几天他突然对我说，这两天很累。我才想起来他是要中考的人。他对我突然变得很恭敬，要知道在以前我们都是互相怼的。他对我说，还是大哥最好。虽然我特别想当他的大哥，可是有热血方刚的男孩儿，怎甘愿屈居人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高中，我也不确定，但是我能够确定的是像他这样懂得忍耐，内敛，对身边的朋友衷心的人来说，不管选择哪一条路都不会特别差。不同的路是自己选择，选什么路怎样走，都不是别人可以决定的。不管怎么样，都请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