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焦志杰
今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跟一同事闲聊,说到最近抢票的事。我说虽然现在比上学那会离家近了,但是票还是不好抢啊。然后他就问为什么?我说快要春运了啊,很多上班族、民工、放假的学生都要回家,这应该是一年中最拥挤的时候了。
之后那位同事比较激动地说,民工回什么家回家,出去了就不要回来了,好好挣他的钱得了,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没钱有脸回家吗?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难看,嗓门也很大,好像那些民工欠了他几百万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民工有着这么大的偏见。我怕其他同事听见以为我俩是在吵架,就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锁上了,然后准备接着他的话反驳,可是关上门的瞬间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我的父辈、亲戚甚至邻居,都是只会在黄土地卖力气的人,除了靠天吃饭,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在其他行业谋生的手段。改革开放以后,他们成群结队地南下或者北上,带上大包小裹,丢下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企图在那些遍布黄金的城市可以淘上几两碎银子,然后光荣地衣锦还乡来,为眼下这种捉襟见肘的生活稍稍换换面貌。
我的父母最早和当下很多民工一样,因为家里条件的限制,很早地辍学打工养家,在最应该读书的年纪走南闯北,他们不是不想读书,只是迫于生活的安排不得不放弃。当然,你出生在富裕家庭里,是不会知道他们可以为了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的。
他们可以在流水线上几天几夜不合眼,只是因为按件计钱,多赶一件自己的孩子或许就可以喝上稍微好点的奶粉;他们可以在南方潮湿的冬天只盖一层薄棉被,然后身上起疹子却仍然要把钱紧攥在手里不去看病,只是想着老家的房子该换了,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往后推迟;他们可以和几十号甚至上百号人抢着吃没有任何营养的大锅饭,只是因为是免费的,从来不会说自己出去下馆子开顿荤,因为他们知道,孩子到了快上学的年纪,这些钱可以用来买个豪气的书包或者三层的文具盒……等等。
他们用命在工作,却过着这样一种毫无任何质量的生活,只是因为他们穷,他们知道钱可以为自己带来巨大的改变,所以拼命挣钱,拼命省钱,甚至于把命省在里面。
现在到了年关,他们想回家看自己的孩子、看自己的父母,这有错吗?没钱就没脸回家吗?每年寒假回家的时候,我都可以看到很多的民工睡在火车站外露天的广场,旁边堆满了几大包重重的行李,里面或许装着自己带给家人的新年礼物。他们没有文化,也不会使用互联网,更谈不上网上订票,所以只能在排了很长时间的队后拿到一张站票,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有了票,他们就离自己的父母和孩子更近一步。
你生在富裕的家境里,从来都是父母的掌中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从来就不会因为钱发愁,因为你有一个有钱的老爹,他是你24小时随时随地就能取现的提款机,只需输入数字,不用密码,就可以让钱出来递到你手上。你从来都不知道生活到底意味着什么,更没有任何体验生活的经历,生活是一部辛酸无奈的奋斗史,需要打拼需要努力需要奋斗,而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吃喝拉撒。
你可以没有他们这些生活的经历,也不需要,因为这要吃很多苦受很大气。但是请你尊重他们,他们是生活这个社会底层的人,除了一双手卖力地干活,根本不会别的。家里嗷嗷待哺的孩子需要养育,两位高龄老人需要孝顺,所以他们不敢停下来,一停就会断了全家的口粮。他们是这个家庭最大的希望,全部的寄托。
今天,你无意间挫伤了我的自尊,也给一颗年轻热爱生活的心开了道小小的口子,这些都不重要;但是这背后,体现着你的家教、折射着你的教养,你贬低了自己的尊严,更失去了作为长辈的身份。
所以,我没有去跟你反驳,因为关于穷富的问题讨论起来需要追根溯源,而我又懂得尊重你,因为你是长辈。但是也请你尊重他们,尊重一下出生在那样环境里的我。
生在怎样的环境我们无法决定,贫穷也好,富有也罢,但至少,我们都是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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