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春卷

每年春节前，小舅妈总会带满满一大包好吃的给我们：腊肠、藕夹、南瓜饼和春卷。每一样都好吃。腊肠香鲜醇厚，藕夹外酥里脆，南瓜饼甜甜软糯。最好吃的是春卷，打嘴也不想放下。

小舅妈包的春卷，是荠菜馅。荠菜剁得细细的，肉馅七分瘦三分肥，也是小舅妈自己在案板上剁细的，还加了茶干碎、姜末。小舅妈的春卷看上去跟别的春卷也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吃到嘴里，就是不一样。因此，每次炸小舅妈包的春卷，我都格外仔细。

晚饭时分，把炸好的春卷端上桌。老铁边吃边夸：小舅妈做的春卷就是好吃！跟小时候吃过的一样好吃。

小时候吃的春卷也是这种荠菜春卷？我明知故问。

老铁打开了话匣子：怎么可能？那时候的春卷里面包的是韭菜和酡粉。一放学不回家，直奔春卷摊子，一个硬币买一根春卷，就站在摊子边直接吃下去，然后再回家。那可真好吃呀。

老铁一边吃春卷一边沉浸在回忆之中。哎，你说，酡粉两个字咋写？他问。“是不是左边一个酉字，右边一个它字？”不等我回答，他又接着说下去。

以前，总有人骑着自行车驮着酡粉到处卖，每逢这时，奶奶就会叫住卖粉人，称几斤回家。

称回来之后，奶奶就把酡粉放在竹匾里，把大大的一块酡粉掰开，放到外面晒干。

韭菜一上市，奶奶就倒点酡粉盆里，加冷水泡了，再烧锅开水，把酡粉水倒进锅里 ，不停搅拌，搅到没有一点点疙瘩，变成半透明状，然后放凉，一盆凉粉就做好了。把凉粉切碎，同韭菜一起炒，啧啧，可好吃啦。

韭菜炒酡粉，我也吃过，他这么一说，我也馋得要流下口水。可是与春卷有啥关系？你傻呀，韭菜炒酡粉，用春卷皮一包，就是春卷呀，我哈哈大笑。

小时候，学校不远处有一家人卖春卷皮，我最喜欢看那个阿婆做春卷皮。

一只煤球炉，上面放一角锅片，煤炉的火不需太旺，几乎看不到明火。一张小桌子上放个面盆，里面放着发好的面，阿婆每次取一块面团，在手中不停甩，然后把面团轻轻往锅片上面一沾，转眼之间，一张薄如蝉翼的春卷皮出现在眼前，轻轻一揭，大功告成。阿婆继续甩啊甩，我总疑心这样甩下去，面团会掉到地上。可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纯属多余，面团从来没有掉下来，而春卷皮倒是一张一张多起来，摞成了小山一样高。那个拿着面团甩啊甩的阿婆，在我心里，是英雄一样的存在。

后来我们成家了，婆婆也喜欢在春节包春卷。婆婆包春卷不用荠菜，不用韭菜，而是韭黄，韭黄比韭菜多一点鲜甜，和细细的肉丝放在一起特别鲜香。我们和哥哥姐姐一起，围坐在桌边，我和姐姐负责揭皮，给大伙包。啥叫揭皮？买回家的春卷皮粘在一起，需要小心翼翼地一张一张揭开来。每包好一二十根春卷，婆婆就拿到厨房去炸。春卷炸好后，婆婆立即端上桌。我们就这样一边包一边吃，嘻嘻哈哈，不亦乐乎。等过完年回自己的小家，婆婆在众多的吃食里必然有一包春卷让我们带回家。

婆婆离开我们之后，小舅妈又开始带春卷给我们。

小小的春卷，出自亲人之手的春卷，余香满口，余温绵长。